不得不说,写出这卷文章的人极其仔细,将崔容的笔迹模仿的几乎相差无二,就连他书写中的一些微小的习惯也都注意到了。
但崔容还是感到了一些古怪之处,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索性叫宝儿拿来笔墨,自己照着那篇文章逐字逐句誊写了一遍。
这样一来,崔容终于发现问题在何处。
那人虽然十分小心,但还是不知不觉地带入了一个应该是属于他本人的小习惯——在最后回笔时,那人下笔会比崔容稍重,因此墨迹要更为饱满。
这一点小小的差别虽然十分不易被察觉,但崔容本人当然会感到字迹中的不怪。
发现了这个重大的疑点,崔容只要在第二日审理时提出来,御史台便不能拒绝查验,以此为突破口应该并不太难。
他松了口气,将证物还给杨进,见天色不早,便留下后者一道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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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公堂上,崔容将笔迹的事提出,王远光便叫来知贡举官们当场勘验,确认证物果然有些可疑。
王远光沉着脸:“把那小厮带上来!”
小厮被差役带出,低头跪在堂下。
王远光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堂下跪的是何人?!”
小厮磕了个头回答:“小的乃户部尚书崔大人家的奴仆,在府中掌管马厩。”
“你可知奴告主乃以下犯上、背主求荣,按律要先吃一顿板子的。”王远光说。
小厮回答得振振有词:“小的并不敢以下犯上,只是看过皇榜之后心中实在不安。小的虽是一介贱民,但也晓得春试舞弊事关重大,唯恐不将此事说出,触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这才不得不告发四少爷。”
那小厮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口齿伶俐得很,一番话即攀咬了崔容“春试舞弊”,又扣了个“欺君罔上”的大帽子,可谓一箭双雕。
王远光被噎得无语,见一旁御史中丞正虎目眈眈地,仿佛要找出他“欺君罔上”的蛛丝马迹,没好气地挥挥手:“先按律打十板子。”
那小厮被拖出去打的空档,王远光手下一位寺正进来,对王远光行礼道:“大人,已准备妥当了。”
王远光点点头,等那小厮挨完了打又问他:“你是何时何处看到崔进士写这篇文章的?又是如何发觉此文与春试题目相类?”
小厮白着脸,动作艰难地磕了个头答道:“小的本来是掌管马厩,春试前七八日,小的有事去找世青少爷跟前的钟老爹,去了四少爷的院子。那日四少爷书房里没人,有张纸给风吹到地上了,小的便捡了起来打算放回原处,不小心看见了题目。当时小的不曾发现有异,直到前几日知晓春试策论的题目。”
王远光问:“这么说,你肯定那文章出自崔进士之手?”
“小的肯定。”小厮道。
王远光令差役将那篇文章送到小厮面前:“你仔细看看,真的能肯定?”
小厮看了片刻,磕头回到:“小的肯定。”
“看清楚了?”王远光再问。
“看清楚了。”
谁知那小厮话音未落,王远光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满口胡言乱语的混账!你其实根本不识字!”
第三十四章、 三司会审(下)
王远光如此表现,实际上是存了诈一诈的心思。如果这小厮肯自露马脚,就省得他多浪费时间。
只是他一不小心,将多日来的诸多不满都发泄在了小厮身上,于是连“混账”这种话都当堂说了出口。
小厮冷不防被一喝,竟不慌不乱,只俯身磕头,口中道:“小的冤枉!小的识字的!那文章小的会背!”
说着,他开始背诵。
那小厮背得很流利,的确与他呈上的文章丝毫不差。可惜王远光早有后招,命寺正准备的卷子上暗藏玄机。
王远光令众进士都上前一观。
进士中不乏博闻强记者,将纸上的文章与小厮所背暗自一对比,便看出蹊跷所在。
纸上文章大体相差无几,但每一句都做了小改动——将其中笔划复杂的字用其他替代。
那小厮自称识字,甚至能分辨笔迹,结果看了这么久,居然没看出来卷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份。
一时间,进士们都明白了,纷纷对小厮怒目而视。
他诬陷崔容的举动犯了几处大忌:一不该谎称自己识文断字,这在进士的心中着无疑是种侮辱;二不该背主求荣,身为奴仆竟然不忠不义,简直罪大恶极;三不该借春试舞弊案的名头,众进士因为这小厮的缘故,生生多耽搁了数日,如何能不怨?
到这地步,案情似乎已经可以水落石出,按照惯例,王远光也能当场结案宣判了。
但春试舞弊案是承乾帝亲自下旨审理的,马虎不得;且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御史中丞,王远光便想令那小厮自己认罪画押,这样程序上便没有什么错处可挑。
谁知那小厮竟然也是个狡猾的,原本已经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见状他立刻一口咬定自己无罪。
小厮对王远光辩道:“小的识字不多,有些是认不出,但题目和笔迹却是不会看错的。”
对这种油盐不进的狂徒,王远光可谓恨之入骨。
虽说他也有一点手段对付这种人,但再折腾下去,仅崔容一人的案子就要耽搁不知道多少日了。
眼见大理寺卿十分为难,他手下一位寺正忽然上前耳语了几句什么。后者摇摇头,又犹豫片刻,最后道:“也罢,就让他来问吧。”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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