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小厮将点心装在盘子里呈上来,陈氏拈了一块,尝了一小口就夸:“滋味果然不错。还是卓儿孝顺,吃点心都记着为娘。”
崔容见了,十分自觉地默默退到一边,心中滋味陈杂。
这种情景,崔容前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
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一个众星捧月,一个无人问津。
崔世卓锦缎穿不完,而他棉布衣服破了都没得换;崔世卓山珍海味尝遍,而他吃一顿肉都要等好几天;崔世卓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他,连去学堂念书的资格都没有。
崔容永远也忘不了,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下人克扣月例太厉害,他房子里连炭盆都用不起,冻得整晚睡不着。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陈氏提起,陈氏只冷淡地回应:“容哥儿,这些小事,你和管家说就是了。”
结果自然不了了之。也就是那年,崔容落了病根,身体一下子垮了。
然而即使如此,上一世他也没有恨过崔世卓,直到他知道所有的真相。
可叹前世的自己白长了一双眼,白长了一副脑子,竟然以为只要自己行事小心,只要他忍气吞声与人无争,这些人就能待他好一点。
后来崔容终于明白自己错的多离谱!
有些时候,容不得后退;有些东西,不争是不会有的!
崔容默默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脸上像前世一样,堆满了渴慕又怯生生的笑意。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体里的灵魂,早已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庶子!
“四弟,你怎么不吃,可是嫌弃大哥买的点心不好?”崔世卓开玩笑般问。
崔容闻言,小心翼翼地伸手拿了一块点心,讨好地对崔世卓笑:“大哥说哪里话,是我、我怕失仪,闹笑话。”
陈氏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不喜。
崔世卓却神色温和地对崔容说:“在大哥这里不用讲究这么多,等会儿再拿些回去吃吧。”
崔容自然受宠若惊地应了。
待崔容提着点心走远,崔世卓问陈氏:“娘,你刚才又训斥四弟了?”
“他算你哪门子的四弟,”陈氏有些不悦,却还是和崔世卓解释,“说了他几句罢了,你也不必这样上心。”
崔世卓没说话,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儿还得去崔容院子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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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容回到住处,觉得时间尚早,就对付着吃了晚饭,然后叫宝儿在院子里守着,自己进了里屋。
他从怀里摸出刚才买的《后汉书》,翻开第一页开始默诵。
崔容上一世吃尽了不识字的亏,所以重生后他决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读书。
他自知天资平平,又没有好师傅,一切只能自己摸索着来,因此格外努力。
手里有了闲钱之后,崔容花了不少在笔墨书籍上。因为怕被人发觉,一次不敢买多,平时也得小心藏起来。实在攒的多了,就只好偷偷烧掉。
好在天道酬勤,几年过去,崔容读这些名家典籍已经不是问题,字也练得像模像样,只是文章上还差些。
崔容边看书边反复琢磨,时间过得飞快。
刚读到《肃宗孝章帝纪》,外面忽然传来宝儿的声音:“大少爷,您怎么来了。我家少爷正在睡觉,请大少爷稍后,小的这就去通报……”
崔容心下一惊,赶紧把书藏到褥子下,然后匆匆忙忙脱了外衣,一掀被子躺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宝儿敲门进来,崔世卓竟然也直接跟在身后。
见崔容果然好好地在床上躺着,崔世卓动作一顿,立刻又关切地问:“四弟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大、大哥。”崔容慌忙起身回话:“白日里出门玩儿,觉着乏了罢,多谢大哥关心。”
崔世卓见惯了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上前几步按住崔容肩膀:“客气什么,你我兄弟,本是应该的。既然乏了,就好好躺着吧!”
说着,他在崔容床沿坐了下来。
崔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崔世卓一个不小心摸到被褥里面,就会发现本应该睡了很久的床铺却还是冰凉的。那他的秘密,可能就藏不住了!
还好崔世卓有别的事要说,没有留意到这些:“四弟,方才娘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是盼着你成器。”
盼着我成器?崔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盼着他成器,怎么会连书都不让他念?!怎么会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甚至暗中纵容?!
上一世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崔容面上还是露出一副感激的表情:“大哥,不用多说,我都知道的。”
崔世卓看了崔容几眼,见他真是很感动的模样,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这才离去。
崔世卓一走,宝儿就跑来邀功:“少爷,看我够机灵吧。”
“机灵什么,”崔容用手掌打了一下宝儿脑门,“也不知道拦着点。要不是少爷我动作快,早给人发现了。”
宝儿扶着脑门儿委屈:“他是少爷,我是奴才,拦也拦不住呀!”
主仆二人闹了一阵,崔容又把宝儿打发出去,自己开始练字。反正这院子,只有崔世卓会偶尔踏足,倒也不怕墨汁的味道叫人瞧出端倪。
等到天黑不能写字了,他还得在院子里练几套拳法——不求功夫过人,但求强身健体。
不是他喜欢这样折磨自己,只是时间太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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