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发作,肩膀就被许书砚按住。
“今天难得换菜单了,不坐着好好吃饭,当面和疯狗置什么气。”他声音低沉,像秋日午后的一卷熏风,拂过他耳廓,“打狗当然得背地里打。”
他这么说的时候,薄唇抿着笑意,细长的眉眼舒展开。殷渔烦躁的心绪被悄然抚平,低头默默扒饭。
其实道理他都懂,就是控制不住。
明明殷家不认他,连自己也不清楚在拼命维护什么,值不值得。
而身边这个人,总在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虽然不是敌人,可他不知道算不算同伴。
因为他看不明白。
*
据殷渔的观察,许书砚实在是个寡言的人,从不主动与人搭话。即使别人找他,他多半也垂下眼帘,视线无焦地落在远处。
倒不是傲慢无礼,他仿佛天生就这样,说话慢悠悠的,像一只慵懒的猫,喜欢盘在墙角晒太阳舔毛,不爱和人亲近,永远没有着急的时候。
唯独和殷渔说话,才会带一点戏谑的笑意看过来。
而且……他做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
就算是对成绩不在意的殷渔,在看到他笔下不带丝毫滞涩地做完一张试卷,震惊之余也感到可怕。
“其实我语文不太好。”许书砚笑着看他。
“骗鬼!”
“过去忙着比赛,文化课落下不少,特别是像语文这样需要大量积累的。”
殷渔一脸嫌弃地摇头,“不信。”
他笑容扩大了些,为难地挠挠头,“所以你看,真的不困难。应试教育是围着考纲转,每年的考纲变化不会很大,玩透了就足够对付。”
“没那个打算。”对于许书砚的建议,殷渔兴致缺缺。
“哎,看来你不想回殷家。”
殷渔僵了僵,声音骤然变冷,“这和回殷家有什么关系?”
“殷家是个大家族,除了你父亲,还有很多亲属势力。你连考试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他们?既然所有人都看不起你,还不如搏一把出其不意。”
殷渔低头不语。
他诧异,这种事他过去从不敢想。作为殷仲樊的私生子,不被殷家接纳的存在,殷渔原本觉得这一生只要能遂父亲心意就行了。既然父亲不奢求自己有什么大作为,一辈子得过且过也没什么。
而眼前这个人看似轻描淡写,却在暗中帮他树立野心。
许书砚见他动摇,便趁胜追击,“好学生的妙处就在于,可以为你指一条捷径。”
殷渔猛地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确定有把握?”
他还是不信。
许书砚唇角上扬,“你试试啊。”
此后的一周,殷渔每天奇迹般地保持全勤,连早读和晚自习都没有缺席。
一周,快到他的极限。
许书砚给他打了预防针,“应试的东西,本质就是枯燥的。你是为了考试,不是为了追求真理,忍住了就行。”
忍住是不难,可除了烦闷,还有别的牵绊。
*
吃过午饭,殷渔跟着许书砚从食堂出来,在岔路口停住。
“下午我不去上课了。”
许书砚不明所以地低眸看他,“为什么?”
“我……我女朋友今天生日,上星期没怎么陪她,她有点不开心。今天我必须过去。”
许书砚收声,皱眉朝他扫去。
那目光冷飕飕,殷渔莫名的紧张。
他的衬衣是新买的,衣料挺括,从敞开的领口能轻易窥见突出的锁骨,外搭的黑色夹克为他添了几分帅气。头发昨天刚理过,耳后的发茬比原来的短一截。连同脚上那双jordan的新系列也是特意准备。
为的是让女朋友知道,自己对她的重视。
可许书砚看过之后,不发一语地转身就走。
这让殷渔一头雾水。这是生气了么?不满他逃课去约会?于是大声叫住他:“喂!就算是努力,也不用那么拼吧?缺一个下午都不行?”
许书砚没有停下的意思,却渐渐放慢了脚步。
殷渔快跑上去,“还有,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搅这趟混水,我们家的事根本和你没关系吧?别告诉我,是因为太无聊了。”
顿了顿,又说:“无缘无故的……做什么好人?”
许书砚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凤眼倏而拉长,唇边一抹佻达的笑,“你又误会了,我可从没说我是个好人,我当然有我的企图。”
殷渔立刻换上警觉的眼神,“你想干什么?”
“你要是和女朋友分手,就能早点知道。要是不分手,那就晚点知道。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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