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一愣,“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和世人指指满屋狼藉,“今天我刚到,神医大人的弟子们就上门打了招呼,那场面……不可谓不热情啊。”
他说话时满面无奈,手里拿着一瓶碧绿的小药瓶子,里头看起来装着某种液体。随着他的动作,那液体晃荡一下,撞在瓶子上发出轻微地响动声。
和世人将手放在膝盖上,手心里转着小瓶子,慢吞吞道:“其实族长大可不必让我跟来,到了九弋,有的是人为您看病。”
景昀不喜欢和世人对自己用“您”或者“大人”,大概是因为只有这个人没将自己当做孩子,会正常的与自己交流。
上一世两人未曾有机会碰面,景昀突然觉得,他与自己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我会去警告他们。”景昀保证道:“这样的行为有损龙族名声,没想到神医门下竟会出如此嚣张之徒。”
和世人眼睛刷得亮了,“能带我去吗?”
“啊?”
“你要教训他们,肯定会去找曲闲之?”和世人将手里的瓶子往旁边一放,如饿狼扑食般抱住景昀小腿,之前沉稳的模样顿时消散殆尽了,“带我去吧!曲神医啊!在下这一生只要能见他一面,死也足矣!”
景昀:“……”
景昀一脸抽搐地动了动腿,对方抱得死死的,一脸要和这条腿双宿双栖的意思。
景昀莫名其妙,“他们这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诶!”和世人一脸大度,“所谓同行相轻嘛!再则说,在他们眼里,九弋城外的大夫都是不值一提的,初来乍到受到如此待遇在下也能理解。”
“……”你理解个鬼啊?
景昀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此人才好。他伸手扯了扯男人头发,“我知道了,起来,先起来……脚麻了!”
和世人这才赶紧松开,兴奋之情一过,可能也觉得自己方才行为有些丢脸,尴尬地咳嗽一声,伸手弹了弹衣摆,试探地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景昀一挑眉,“这可真是说风就是雨,你是一刻也闲不住啊?”
和世人嘿嘿笑,大男孩儿似的,知道的是去看神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见心上人。
景昀扯了扯裤脚,懒洋洋说:“今日乏了,明天一早再去拜会吧。”
和世人脸上的失望简直显而易见,景昀好笑道:“神医哪儿是你想见就见的?哪怕是我……不,我算个什么呢?顶多仗着继承人的身份,可以提些意见,量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可要见曲神医本人,还是得让族长先打过招呼的。”
和世人立刻收敛了面上表情,点头,“提摩大人说得有理,是在下莽撞了。”
景昀摆摆手,“叫我景昀就行,别那么拘束。”
和世人愣了愣,他却也不是喜欢讲规矩的人,何况这位未来祭师还比自己小上那么多。于是爽快地点了头,“景昀弟弟,多谢。”
好嘛,平白让人捡了便宜。
景昀扬眉看他,和世人笑得无辜,“是景昀弟弟让我不要拘束的。”
景昀无奈,“做大夫的,怎么还存着这么多心思?”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倒没想得到什么答案,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桌子上的药瓶子,好奇地看来看去。
和世人却当他是真兄弟了,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了,道:“实不相瞒,我和寡家以前在津封有很多家药铺,后来经营失败,药铺一家家关门,眼下也只能给人看看病了。”
他看看景昀,见对方没有不耐烦地样子,便放松下来继续道:“和寡家曾承蒙族长厚爱,祖父被赐名‘恩言’,意为知恩图报,永不忘本。也正是因此奠定了和寡家的荣耀,津封的族人包括城主都非常尊敬我们,只可惜……”
前人打下的基础,总归逃不掉被后人败毁的命运。不管是谁,不管生在何等家族里,莫不是如此。
“至父亲一代,家中分了本家和分家,各自圈地互不来往,在生意上争得一塌糊涂。别说是给人看诊了,就是买回来的药也总会莫名其妙丢失不少,后来才知道不是分家人在作怪,便是本家人打了小主意,偷偷拿了转手高价卖掉。”
和寡家既然做药铺生意,定然有低价拿药材的渠道,亦或是有专人去采药,哪一样都是要成本的。可这些可恶的家伙,却是偷拿了药材转手高价卖掉,平白赚了钱往自己荷包里藏,另外还领一份本家的工钱,真是好一手空手套白狼啊。
景昀了然点头,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嘀咕:“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和世人感慨,“可不是吗?我是和寡家的三子,上头大哥和二哥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本家里只剩下我从小修习医术,还能出门给人看诊补贴些家用,就这样,大哥和二哥还算计着要分刮我的那份财产……”
他顿了顿,略好笑地道:“明明是大夫世家,悬壶济世,可不是全藏着心眼儿吗?”
景昀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你会医术,他们还要赶你?他们准备以后怎么过?吃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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