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见大伙儿不说话,便细声细气地说:“听说奚二爷听了少夫人的话之后,便没有那般暴怒了,不过想来奚二爷那样不留情面、狂风骤雨般的一下耳光,定然是伤了二小姐的心。二小姐昨日都是在少夫人那儿睡的呢。”
奚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倦:“我不过昏厥了半天,家里边乱成了这样一团糟,可不知等我这把老骨头百年之后,你们为了这星点儿家产,还得闹成什么样子呢。远年从小就是个好面子的,受不得半点污点,可苦了晚香丫头了。”说着,奚老太太又问道,“他这会子在做什么,把他也给我叫过来吧。”
小丫鬟吞了口唾沫,小声道:“听伺候他们的宋妈妈说,奚二爷早些时候正吵着要回家呢。”
“回家?回什么家?这儿不就是他们的家吗?”听到这话,奚老太太的声音不禁又高了起来。
“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丫鬟经不得半点吓,立刻松了手,跪倒在床边。
“你去把他给我叫过来!”奚老太太一声喝道。
奚远年来的时候肩上还搭了个简陋的包裹,一身洗得发白的直裰显得清贫而高洁。他看到冯姨娘的身影,不屑地哼一声,冲床上的奚老太太问候道:“母亲,您身体如何?”
“被你们气的,还能好吗?”奚老太太幽幽地说,“听说,你想回津门镇去?”
奚远年脖子一直:“对。这个地方勾心斗角,又有恶毒妇人的鄙夷与污蔑,既损了儿子清誉,又让晚香与我生了嫌隙,这地方局促得很,令儿子觉得不自在。虽说乡下地方穷贱,但呆着让人觉得惬意自得。儿子要走,要带着晚香一块儿走,她不能在这种地方被荼毒,长成巧言令色,工于心计之人。”
“混账!才回来半个月,你就吵吵着又要走?竖子!你还有没有把你快病死在床上的老娘,把祖宗纲常放在眼里了?”奚老太太气得要死,瞧着这站得直挺挺的儿子,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两眼一白,再次昏厥过去。
“爹爹……”奚晚香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面颊虽然消了肿,但五指的痕迹却还是十分明显,她惊愕地望着奚远年,“爹爹,你不是答应晚香留在祖宅了吗?现在连年都还没过完,就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争吵,便要出尔反尔吗?爹爹,您不是君子吗?君子可做得这种事?”
奚远年握紧了肩上的包裹,望着晚香的脸心里还是愧疚的,只是好面子,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小孩子家,懂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那么,您别忘了娘亲,娘她还躺在病榻上呢,要是回了乡下,就没有那样好的郎中替她瞧病了。就算不看在娘的份上,圣人说‘父母惟其疾之忧’,如今祖母病得如此厉害,您却还想着分家而去,是不是有违孝道礼数……”奚晚香一着急,便不管不顾地说了许多。相比昨日被口诛,离开这儿,离开堂嫂更让她心惊害怕。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谁都动摇不了!”奚远年从前说一不二的倔脾气一点儿不见消减,提溜着包裹便大步出了门,“晚香,与你祖母告个别,回来收拾了,我们就走。”
晚香有些站不稳,她无助地望向身侧的堂嫂。
屋内奚老太太依旧在高声地责骂,这一切都让晚香觉得心累不堪。
殷瀼半蹲下来,温柔地替晚香别了别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怕,堂嫂在,没事的。”
☆、第四十三章
硬着头皮迈入爹娘的房间,晚香紧紧握着殷瀼的手。
奚二夫人还半躺在床上,见到晚香与殷瀼一同进来,便挣扎着要起来,只是没什么气力,只好软绵绵地又侧躺了下去,急迫地朝晚香招招手:“晚香,过来。”
奚晚香抬头看了看殷瀼,她心里乱成一团,堂嫂似乎是她全部的依靠。
殷瀼看了看床上的奚二夫人,她的眼中充满了紧张与忧虑,更间杂着对自己的排斥。虽不明白为何奚二夫人对自己有这些复杂的想法,殷瀼只知道骨肉亲情,自己纵然再喜欢晚香,晚香再黏着自己,都抵不过对于母亲的情感。于是,殷瀼便松了手,轻轻拍了拍晚香的肩膀:“去吧,堂嫂不走,在这儿等你。”
奚二夫人好容易抓到了晚香的手,又小心地望一眼在门口徘徊的殷瀼,她心疼地摸着晚香指印分明的面颊,问道:“好孩子,你可别怪你爹了,他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他心里也难受呢。”
晚香点点头,又侧头看了看在屋子里上上下下收拾东西的父亲:“晚香没有怪他,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答应晚香在奚宅住下来,却又反悔。”
奚晚香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奚远年也能清楚听到,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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