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又瞥了瞥仍在奋力挤出深坑的云片,一脚踢去,又把他塞了回去。云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阿峥也不管不顾,只对着决因说道:“但我还是准备把他给带走。”
决因的眸中含着几分烟尘般的怅然之意。
“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点都没有。”阿峥摇了摇头,面上却还含着笑。
他的笑带着月光般的柔和宁静,但他的笑中也带着刀锋般的隐忍坚决。
笑可以代表着很多种意思,而决因最不想看到的一种就是拒绝的笑。
因为对方若是拒绝了,他们也只能动手了。而在动手的时候,生与死的距离就不会如平时那般遥远而不可捉摸了。
决因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一片流云越过万山千峰,归于天际。
他对着阿峥咧开嘴笑了笑,仿佛还很不好意思似的,眼里也似乎含着歉意。
接着他就轻轻抬了抬手。
然后玄清山的七个人便出了七把飞剑。
七把剑尚未到达阿峥处,决因就已将拂尘轻轻一抖,一收,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法,那七把光剑就已在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最后分为五十六把剑袭向阿峥。
虽然这只有五十六把剑,可却仿佛有五千六百只剑,有着翻江倒海,遮天蔽日一般的剑意。
那剑势密如星辰,急若旋风,碧影绰绰,寒光凛凛,飒飒爽爽幕天而来,仿佛顷刻间便可到人眼前。
云片见了已是面如土色,嘴巴张得能塞下好几个鸡蛋,腿软得像虾脚,连动都快动不了了。
因为这些剑似乎下一瞬间就可以到阿峥的面前,可他却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别傻站在那儿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阿峥,几乎要尖叫起来。
阿峥居然还回头朝着他笑了笑,然后终于举起了手。
云片还在着急,但却没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在发光了。
气吞山河的五十六把剑终于到达了他们的面前,但却在离他们几米的距离瞬间消失了。
不,与其说那是消失,还不如说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彻底吸收了。
在所有人还愣在当场的时候,秦舒笑忽然现身在剑阵中心。
他的确是现身了,但却蒙着面,把自己的头包得像个冬瓜。
阿峥朝着他招了招手,秦舒笑却轻飞而起,直接抓了他和云片,然后消失在了剑阵中心。
他们消失得很突兀,就如同出现时那般突然。
玄清山众弟子一惊,然后齐齐将目光投向决因。
这小道士虽看起来和善亲和,老实可欺,但若真是遇到了什么千钧一发之事,他会是所有人的依靠。数次的经历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他们所深深信重的决因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峥他们消失的地方,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
决徽感觉胳肢窝被捅了一下,回头才发现他的师兄弟们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在玄清山生存下去的原则就是:你可以不理解掌门的意思,但你必须理解师兄弟们的意思。因为他们才是随时随地与你一起生活,并且可以让你依靠肩膀的男人。
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群人的意思,然后挤出了一道灿若朝阳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去问他的师兄接下来该怎么做。
“师兄可发现了什么不妥?”他拍了拍决因的肩膀。
决因回过头来,但面上却没有带着往常那和善亲切的笑容。
熟悉他的人一般都会知道这是他极度忧虑的表现。
决因垂下眼,道:“我想我好像知道这个外来的妖怪是何方神圣了。”
这世上只有一种妖兽无需修炼,天生就能吸收术法。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它甚至还能反弹所有属性的术法。
决徽却不急着问那是什么妖兽,只是大大咧咧地笑道:“发现对方的身份不是件好事么?总比两眼摸黑要强吧,何必皱眉不展呢?”
决因却道:“就是因为发现了这妖怪的身份,我才要皱眉头啊。”
决徽叹了口气,道:“那现在要如何?师弟问过客栈的小二了,我们带下来的盘缠可能只够住几天了,再接下来就得睡大街了。本来若是收了那祸害人间的九尾狐,就可以去县衙领赏了。”
决因淡淡道:“让我想想吧。”
他其实一直想对自己的这位师弟说一句话。
自从下山以来,每当他觉得前行困难,就会想到自己埋在心底的这一句话,一瞬间就会觉得无比甜蜜和愉悦。就算他的师弟言行不端,只要想到这一句话,他就能给自己原谅对方的勇气。所以这短短的一句话竟相当于他多日以来隐在暗处的精神支柱。
他无比地期待对方的回答,但又同时因为害怕对方的拒绝而心忧不已。
在矛盾重重之中,他终于用最温和的语气问道:“师弟,我能问你一句话吗?你不要急着回答,可以慢慢考虑。”
决徽很好奇他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紧张,只道:“你说吧。”
决因深情款款地看向他的师弟,眼里亮灼灼,明闪闪,仿佛映着月华日光和银河星斗。而就在决徽被他看得有点起鸡皮疙瘩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师弟,你这玉佩若是当了……能抵掉不少盘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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