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阳微露,一刹那的光亮划破天穹,大地逐渐敞亮开来。
鏖战一夜的蒙古士兵拖着疲乏的身躯往大本营迤逦而去,最前端的先行部队抬着担架一路疾行,直往营门劲步而去,担架所过之处隐隐一道血痕。
宗正正在浑噩微醒之际,便听到外面慌乱嘈杂之声,睁开惺忪睡眼,出得营帐,便见张宏彦拉着军医疾走,神色匆忙。
宗正赶忙上前询问,张宏彦告诉宗正,张禧将军在昨夜攻打鄂州城之际,身中多箭,性命垂危。
听到这个消息,宗正不禁触恸非常,昨夜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今早便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想到此,便不由得觉着战争着实残酷。
一路跟随,来到张禧所在营帐,但见一人双眼通红,伏于张禧榻前,紧握着张禧双手,张宏彦低声告知宗正那位便是张禧将军的儿子,张弘纲。
宗正看着张弘纲哀伤的眼神,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张弘纲作为张禧的儿子,父亲身负重伤便如此伤痛不已,而自己的父亲死去多年,自己身为人子,这么多年竟然丝毫没有挂念于心,不禁暗生愧意和自责。
军医术赤里进帐后便立即来到张禧身前,帮其脱掉身上铠甲,止住流血,并仔细检查着伤势。
忽必烈闻讯后亦立即赶来,进帐后便急忙来至张禧榻前,张弘纲见忽必烈驾临,赶忙让开立于一旁,忽必烈看着插入张禧腹中的箭矢,自责和心痛流露脸上,这倒不是矫作之情,确是发自忽必烈的内心,对于忠于自己的将领,忽必烈都寄以深情,这既是他的秉性,也是他能够获得如此多汉地忠实将领的原因。
张禧此刻神情恍惚,已经意识不清,身上血渍斑斑,白色的内衣已经渲染红透。
忽必烈对军医厉声命道:“术赤里,本王要你不惜一切全力救治张禧将军。”
术赤里此时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张禧伤势,心知情况不容乐观,便直言相告道:“回禀大王,张禧将军失血过多,腹中受多处箭伤,恐怕,”
术赤里望着忽必烈凌厉的眼神,不自觉地顿住了。
忽必烈狠狠说道:“恐怕什么?”
术赤里一阵惶恐,立时跪下回禀道:“恐怕,回天乏术。”术赤里声音有些低颤,倒不是惧怕忽必烈,而是由衷地感到惋惜和自责,作为医者,每当看到一位病患命在旦夕,而苦于自己医术有限,无能为力之际,术赤里都会莫名地涌起一阵愧意和伤怀。
张弘纲听到术赤里此言,不禁神色黯淡。忽必烈亦是心中一揪,一阵痛心。
宗正在钓鱼城救治王坚之际,曾有一段时间虚心向胡适聪求教过悬壶济世之术,胡适聪所存医典也被宗正阅览了个大概,对于当中某些精妙医术,宗正无法领会,但是对于这种创伤,宗正却记忆犹新。
当时,王坚将军便是受了类似创伤,宗正见着胡适聪行医救人的样子,颇为敬佩,便对医治刀剑等创伤意趣兴浓,胡适聪觉着宗正秉性纯良,禀赋极高,有着医者风范,便将自己所藏医术典籍借与宗正相看,宗正遇有不明之处便会诚恳求教,胡适聪亦毫不隐晦。
宗正记得在胡适聪所存的一部医治创伤的医典中,曾经提到针灸止血、内功护脉和血竭化瘀互配的治疗法子,当时,宗正还很是好奇,仔细研究了一番,于理论已经领悟了,只是未曾试过。
在宋军军医馆时,胡适聪虽有以一般病患为例让宗正践行创伤治疗之术,可是却也从未遇到像张禧将军这般伤势严重的情形,所以,宗正对救治张禧也是并无把握,也不想尝试。
在蒙古的军医里,自然不懂汉地的针灸之术,及一些中药典籍,故而,术赤里见到这种严重的创伤,自然是没了把握。
张弘纲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关键时刻,以身护住自己,为自己挡住前方射来之箭,便万分愧疚,如今听到术赤里所言,再也掩抑不住,便立即扑倒在术赤里脚下,放声哭泣道:“求求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张禧似乎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哭泣,一阵激动,口里喷出大量殷红的鲜血,随即晕死了过去,张弘纲跪在地上,见到自己父亲口吐鲜血,硬是趴伏着来到张禧身前,眼泪婆娑地用手擦拭着张禧嘴角的血渍,嘴里不住地喊着“爹,爹,,”
在场众人,无不为这对父子的深情感动,却也无能为力,颇为无奈。
宗正一来对自己医术并无把握;二来实在不想再多管此事,毕竟之前救治忽必烈已经耗费诸多功力,若是此番再行施救,便是又要耗费许多功力;三来,连番救治不同阵营的人已经让宗正失去了宗旨;故而,一直站于旁边,未敢挺身上前一试。
然而,此刻,看着张弘纲对张禧伤重时的深情,再联想起自己对父亲之死的冷漠,同情和愧疚的情绪涌上宗正心头。在救与不救之间,宗正徘徊复又徘徊,纠结不已。
就在众人掩面哀伤之际,一道缓沉的身影朝张禧而去,就冲着张弘纲对父亲的挚爱,就凭着自己对父亲之死不曾闻问的愧疚,宗正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出手相救。
宗正将手搭在张弘纲肩膀上,一阵紧握,沉稳地抓住张弘纲的肩膀,张弘纲回过头来,眼角挂着泪痕,陌生地望着宗正。
“张公子,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让我一试?”宗正对张弘纲说道,
此言一出,张弘纲两眼立时光亮,张弘纲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曾经救过大王性命,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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