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穷人替富人操心。我们早已跟踪完毕,正打算回房补眠,”司徒锋怜悯地看着司徒雅,“不是我说你,二哥,你轻功再荒疏下去,出门我都不好意思叫你哥了。”
“唉,三弟,你这就冤枉二哥我了。我练武是废寝忘食,”司徒雅委婉道,“可再废寝忘食,也不及三弟你和大哥天资聪颖。连陆放翁也感慨,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成不成,是运气,老子曰,大气免成。为而无为,不如无为而为之。”
司徒嵩听得心痒难耐,他这二弟拍起马屁来,总是在痒处摩来挲去,就是不着重心。他深知放任司徒雅旁征博引再说百句,也只有一句笼统地提他的好,便打断道:“二弟,回房歇息去罢。暗卫去的是藏剑阁,你也知道,那是府中禁地,没父亲的许可,我们是不能进去的。”
“这样回去,愚弟睡不着。倒不如去一探究竟。大哥你说,”司徒雅谈兴犹存,“这些暗卫,怎么敢扔下我们当主人的,半夜溜去藏剑阁?”
司徒嵩想想道:“暗卫八称我为小主人,想必他们认定的主人还是父亲。”
司徒锋冷哼了声:“我明天就要暗卫一改口。”
“大哥你的意思是,”司徒雅心想大家境遇可半斤八两,“是爹半夜让他们去的?”
“这个自然。”司徒嵩道,“不然他们怎么敢。”
“大哥说的是,爹半夜有事要交代,想必是……很要紧的事了。”司徒雅语调略停,他发觉司徒嵩的肩头有几片雪羽,便缓步靠近,随手掸去,转身道,“大哥三弟,时候不早了,外面天冷,早些回屋罢。”
司徒嵩给掸得茅塞顿开,拽住司徒雅的手问:“对啊,二弟你说,是不是和爹这回广发英雄帖有关?我可不相信,爹兴师动众只是为了挑选暗卫。”
“大哥,你这么一说,”司徒雅反握住司徒嵩的手,轻轻一拍,恍然道,“果然。”
两兄弟执手凝视,引以为知己,惺惺相惜。司徒锋在旁看得很糟心:“大哥二哥,你俩倒是给个主意,是去偷听,还是回去睡觉?我两个都很在行,除了看你们这个!”
藏剑阁作为司徒府邸的禁地,并没有藏什么值钱的东西。如其名,是栋朱碧两色的楼阁,八角斜瓦,共三层。每层的墙壁都铸着二十四架兰锜,奉着二十四把宝剑。一共就是七十二把剑,象征着‘剑门’七十二峰,也象征着‘剑门’七十二人。这些都是司徒庆曾经的师父、师兄弟。
司徒雅幼时听母亲提过,每回他父亲在藏经阁练剑,其他七十一把剑都会铮铮作颤,仿佛还想跟着他父亲并肩作战。
不过,司徒三兄弟心知肚明,以父亲剑法造诣,‘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剑气纵横时,让群剑作颤,易如反掌。
再不过,这些剑诛遍奸佞,碧血丹心,正义凛然。做了亏心事的人走到它们面前,它们好像会随时唰地以‘剑门’招式刺至。司徒雅和司徒嵩、司徒锋一样,对这里望而生畏。
司徒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司徒锋,武功极好,还未至藏剑阁,他便耳听四面眼观八方,以内力传音:“大哥二哥,东北西南,暗桩各一。两层屋檐,南北暗桩各一。阁顶两人,爹在,小心。”
司徒嵩也传音问:“从哪上?”
“从东面,我数三二一,”司徒锋谛听巡逻踵声,骤然跃起,“三……一!”
司徒雅失笑,他这三弟真不待见‘二’这数字。
司徒嵩拔身悄然贴上藏剑阁斜瓦。他师承父亲司徒庆,使得是‘剑门’的寻常轻功‘剑门细雨’,正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要义全在一个‘贴’字。司徒锋也师承其父,他使得是上层的剑门轻功,用不着蹬地贴壁,身步甚是飘逸灵动,看上去好似雪羽轻扬。是为‘雪染翠云’。细雨或许还有声,这雪染当真是无法察觉。
司徒雅调住内息,脱影出尘,迅疾拔地纵起。他师承母亲玉芙蓉,‘脱影出尘’本是‘点绛派’的轻功,要配上婀娜多姿的身段和慵懒展拂的玉臂才好看。司徒锋摇摇头,他这二哥暴殄天物,使得和梯云纵没什么两样。不过点绛派本是女子的门派,招数比唐门还阴柔清雅,由男人传衣钵,是为难人了,幸好他出生得晚,为难的不是他。
三位公子各显神通,有惊无险到了阁顶外侧,均觉得意,试问天下有几人,能不动声色避开重重暗卫,在百步内偷听武林盟主说话?
然而说话的不是武林盟主司徒庆。“……属下到范家时,衙役已经捷足先登了。”
“衙役?”这才是司徒庆的声音,沧雄有力,语尾恰到好处地拖长,“是了,带刀,昨天是腊月初七,我竟然忘了。”
司徒雅听得眯起眼睛。司徒嵩则和司徒锋面面相觑,腊月初七有什么特别的?
“范夫人不知朝廷有此禁令,”这声音沙沉低缓,犹如凉风挲过竹林,“她在门前挂了白灯笼。属下进去时,灵堂已让衙役拆毁。属下斗胆杀了这两名衙役。”
司徒庆叹了口气,沉吟道:“范冲以梨花枪独步天下,当年我和他父亲讨伐‘欢喜教’时,他亦搦战杀敌,不过束发之龄!他生性谑浪,落拓一世,好不容易得遇良缘,金盆洗手隐姓埋名,竟罹遭此祸。他向他夫人隐瞒武功身世,你就该让他作为普通人离世。”
“……请主人责罚。”这克制隐忍的语调,让偷听的司徒雅浑身发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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