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欣手握马鞭冲着前方一指:“大表哥,前面就到了!”言毕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奔向队伍中间,正赶上卫小侯爷往外探头探脑:“阿欣,咱们还要走多久?”
启欣吁的一声在他旁边刹住:“快了,外面冷,你快进去!”
卫泠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跳开始加速,咬着下唇,抓着门框的手指紧紧扣成十个白玉小结,皮肤绷的死紧。启欣吓了一跳,赶忙跃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侍卫,自己轻巧的跳上马车,一下就把他塞了回去:“怎么啦?”
卫泠抬头看看他,幽暗背光的马车里,启欣模糊的轮廓与那人像足了七八分。他低下头,瑟缩的紧了紧披风,努力挣出一个笑容:“……没事,忙你的去吧。”
启欣看看他,想了想,用愉快的声调道:“阿泠是不是有些闷了?要不我跟你说说这叶契城吧?”
“好呀。”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卫泠有些羞愧,对他感激的一笑。
启欣摘下皮手套,几下子把手搓热,然后将他的手捂在手心,开始娓娓道来。
叶契是座小小的古城,嵌在大周、鞑靼和北戎三国交界,自古以来就是贸易和运输的枢纽所在,更是军事要塞。漠北苦寒,物产贫瘠,许多资源进出与经济流动都仰赖这条关键的线路。鞑靼人掠夺成性,时不时骚扰往来行商与附近百姓。大周在此设有游击将军府,常年驻军以护佑一方平安。往年多是小打小闹居多,这一次却是大股人马将商队洗劫一空之余,竟将所有人连同护军一齐砍杀,血溅四野。驻地军官领兵迎击,终因寡不敌众以身殉职。鞑靼人血洗叶契城,烧杀抢掠无所不及,满城鬼哭。待裕王领兵前来镇压时,鞑靼人已然深入腹地百余里。两军在青州城一番血战,裕王一箭射杀了鞑靼人的万夫长。之后,鞑靼人且战且退,大周军队一路追击,直至将蛮夷赶出国境。为防鞑靼人卷土重来去,裕王干脆驻军叶契,镇守之余,数月来慢慢重修城墙,再建商路,一点点安定民心,恢复生机。只是想要重回当初境况,怕是要期年之力了。
卫泠一边听他描述,一边暗暗在脑中描摹那些沙场鏖战的场景,惊心动魄之余,更加迫不及待想快些见到那人……那个战神一样的男人,沉默锋锐,无坚不摧。正思绪翻滚,忽然感觉车停了,启欣一撩帘子,笑道:“到了!”随即跳下车,挥开上前服侍的松烟桐烟两名小厮,自己朝车上伸出手:“阿泠,下来吧!”
卫泠把手搭上来,顺从的下了车。启欣领着他一路介绍一路往里走,两个小厮和全程没派上用场的十二个禁卫军则和小世子的人混在一起跟在后面。
这就是他的军营啊……卫泠在心中默默的说。
12.
迎面而来是粗粝高阔的辕门,红色的裕字大旗竖在旗杆顶端,被狂风扯开,猎猎招展。军士们有的在操练,有的在帮着搬运物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高效,管理的井井有条。
启欣抓着他的手,径直往中军的营帐走去,一路上不停的与人打着招呼。卫泠把自己裹在狐狸毛的大披风里,尽量忽略那些好奇的目光,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王爷……不在么?”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应该在啊!”启欣停下脚步,随手抓来身边经过的一位武官:“张大哥,王爷不在营中?”
对方见是他,神色有点肃穆的行个礼:“回小王爷,王爷带兵出去了。”
“怎么回事?”
卫泠也急了,眼巴巴看向对方。
“早起王猛带了一小队人马出去巡视,午间探子满身是血回来报,说是遇到了鞑靼人的大股队伍……王爷一定要亲自领兵出去救人……”张武官的神色明显十分动容。
“他……自己去啊?”卫泠揪紧了心口的衣服,只觉心跳又开始加速。
启欣轻声道:“王参军跟了父亲快十年了。”
卫泠不作声了,只觉心口一阵又一阵憋闷,冰天雪地里,头上竟开始冒冷汗。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夹杂着马蹄声与“军医!军医!”的叫喊声,张武官双眼一亮:“王爷回来了!”
卫泠与启欣同时转身,只见到血一般的夕阳晚霞里,一队血洗过一样的人正陆续下马,每个人的马后都吊了一串人头。他下意识的捂住嘴踉跄着倒退一步,那血腥气却依然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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