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郎君很生气,李御史很害怕。
如果卢小郎君直接发作一场,甚至拎起鞭子抽他一顿,李御史或许还不会这么害怕,可是人家小郎君只是轻描淡写道:“我才来江州几天就遭了贼,看来这地面着实不太平,回家倒要和大哥好生说道说道。”
李御史想说,这地面真的太平很久了,如果您不是十几大车的行李嚣张招摇地住进江州城,飞贼也不会盯上您。您丢了甚么,我给您补上还不成么?能不能不找家长?卢大郎那是当朝三品御史大夫,是他这等区区八品监察御史的顶头上司,这么小的事情,真心用不着惊动他老人家啊!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李御史很殷勤地接管了这原本是江州地方官的差事,向卢小郎君诚恳保证十天内破案,敬请小郎君放宽心。
卢小郎君表示勉强接受,于是李御史更烦恼了。
李御史烦恼,他手下的御史里行们不免压力倍增,每日里辛苦奔波在偌大的江州城大街小巷中,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同样身为御史里行的柳凤集和王希平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不过素来是魏晋佳公子风范的柳凤集,此时看起来居然也是一派云淡风轻,同僚们忙得恨不得脚不沾地,他却和王希平坐在浔阳楼头逍逍遥遥地品茶,而同席的,恰恰就是那个据说很恼火很生气,已经连门都不愿意出的卢小郎君,卢少连。
卢小郎君年未弱冠,面白唇红,一身亮闪闪的遍地金锦袍,大红靴子白玉顶冠,腰里佩剑的剑鞘上还嵌着几大颗碧绿油青的玉石,整个人简直鲜艳极了,偏偏这么大红大绿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倒也不难看。
他慢悠悠吃了一盏茶,才对背向窗子而坐的柳凤集笑道:“久闻子羽大名,今日才得一见,风采果然不凡。”
柳凤集谦道:“不敢,仆乃萤火之光,不敢与小郎君争辉。”
卢小郎君摆手:“哪里哪里,子羽当年白马入长安,在义阳公主的诗会上,峨冠博带,风姿翩翩,一句‘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夺得魁首,绝世之姿令世人引为神仙中人,吾虽未能适逢其会,但只是想想,已足够惊艳。”
柳凤集还要再谦,早烦了装模作样的卢小郎君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对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啧啧赞叹道:“果然好看。我一直好奇,眼高于顶又以美貌著称的广陵郡王会那么使劲夸奖的人,究竟长甚么模样,如今得见你一面,这辈子便不枉了。你这等美人,又出身柳家,何必汲汲营营走那劳什子科举宦途,步步受小人刁难,若肯乖乖陪义阳做几首诗,管保你官运亨通,钱帛滚滚而来。”
柳凤集微笑道:“那么,卢小郎君又为甚么逃出长安?”
卢少连语塞,微怒道:“最烦你们这些做御史的,耳目太灵,甚么都瞒不住,看在十二郎份上,不和你们计较。这话也就和你们说说,别给我外传,我不过最近和宜都玩得好些,贤妃娘娘就开始和我家影影绰绰提起了婚事,可是宜都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娃娃,贤妃娘娘不在意,我可不能跟着胡闹。”
他拍拍手,随即笑道:“不说这些,你给我递条子,说要见我,如今见着了,却怎么说?”
柳凤集笑笑,坐在一旁的王希平接口道:“小郎君前日里遭贼,丢了不少东西,我等奉命追查此案,有些事不明,还请小郎君指点。”
卢少连听了这话,登时怒火中烧:“那个小贼!被我捉到了,千刀万剐!他若好端端的拿走我也不心疼,偏偏把那些宝贝拆得七零八落,简直是暴殄天物,不可原谅!”
王希平默默擦汗,敢情卢小郎君心疼的不是东西丢了,而是那个没文化的飞贼没有好生珍惜这些东西。
“那么请问小郎君,失物单子共列出了二十七件物事,其中有二十二件后头注着拆损,不晓得都是哪些部分被拆走了?”
卢少连气哄哄答道:“那个不开眼的小贼,只拿金银器,但凡嵌着宝石的,就把上头所有宝石都给我留下,盗走金银,要知道那些镶嵌工艺现在好些都已失传,他就这么给我拆了!!!拆得那叫一个干净,比最老到的金匠还厉害,宝石上毫无金银残留痕迹,简直像狗舔过一样。”
那边永嘉在自己房里登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这两句出自明代大家方孝孺,被我剽窃了。)
(御史里行就是实习的御史,唐代御史台为最高监察部门,设御史大夫1人为其首长,以御史中丞为其副。下设台院、殿院、察院。
台院有侍御史六人,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审判皇帝特命的案件,并与门下省的给事中、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分直朝堂,受理冤讼,号称“小三司”。侍御史还有专人分管御史台官署的日常杂务。侍御史在诸御史中地位最高,职权最重。
殿院有殿中侍御史九人,掌殿廷供奉之仪式,纠察朝会典礼失仪和随驾检举非违等事。
察院有监察御史十五人,资历浅者称“监察御史里行”,掌监察地方官吏及尚书省的六部。唐代以“道”为监察区,唐太宗时全国划分十道,玄宗时增为十五道。每道派监察御史一人,后来也称巡按使、观察使、按察使等。
御史台三院的设置与明确分工,说明中国封建社会的御史监察制度已经发展成熟。为了保证御史能够独立地行使弹劾权,唐代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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