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17岁的我,缩在又脏又破的毛毯里,咬牙切齿。
潮湿的地下室,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永夜的沉寂中不断有老鼠尖叫着跑过。但这是多么温暖,一杯热水,两个牛肉包子——对于已经风餐露宿了几日的我来说。
“把眼泪擦干!”小虾扬起了手,似乎想打我,但终究没有挥下来。“哭有什么用?你个孬种!”
我是孬种。被扫地出门后,居然还砸着门祈求。林广山在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后,整个人也猫了起来。那时候父母去世不过一礼拜。我连精神都是恍惚的。
我想我该去找一份工作。可是夜晚的街道是那么空荡,我找不到可以歇息的地方。几个小痞子把我推到巷子口里抢劫,我身无分文,他们恼火之下拳脚相加。我哭泣,求饶,都没有用。是的,我是个孬种。
腿大概是骨折了吧,我想我应该去找一份工作,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有人可怜我,扔下几毛或者几块钱的硬币。
一个星期前,我还是父母手中的宝,是所谓校草,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一个星期后,我就沦为了乞丐。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我可以去找老师、找学校、找同学……总有人愿意帮我的吧?可是我站不起来。
“滚开!这个人我罩了!”
小虾,下颚一道疤延伸到脖子的小虾。头发根根如铁的小虾。喷了一口浓烟呛得我咳出眼泪的小虾。
“没有人会可怜你。如果有人打你,你就算只剩嘴巴也要去撕烂他!”小虾教育我。我不说话。
……
我被小虾庇护起来,我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事情,但似乎又知道。我不问他。
“怎么有烤鸡?”我有些兴奋地看着小虾。
“伤筋动骨一百天。总得吃点有营养的。”小虾说着,扔给我罐可乐。
他真是没有常识。我没有点破他。烤鸡其实太油腻,而可乐会让钙质流失。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烤鸡很好吃可乐很好喝啊。
……
“这是交换!”他撕开我的双腿。“你要记得,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你明白吗?”
“好的。”我笑着对他,尽量放松身体。不弄痛自己的腿伤,也不要因挣扎碰到他身上仍在流血的伤口。
那些在地下室的岁月,是寒冷还是温暖,我几乎分辨不清了。
……
“写什么呢?”
“写啊。我现在动不了,写了投给杂志可以赚到稿费啊。”
小虾拿起我的草稿,皱眉:“那片班什么玩意儿的青春旅——旋转着消折了。一?一如堕入水中的化黑?”他砸了砸嘴,“什么开来,再不能见?这什么玩意儿?我识字啊!”
我看看那句话,轻轻念给他听:“那片斑斓的青春旋转着消逝了,一如坠入水中的化墨,氤氲开来,再不能现。”
“氤——氲?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形容一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状态,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那你就说模糊呗!”
“呃……氤氲这个词有的时候可以表示物理的状态,有的时候也能表达抽象的感情……”
小虾表情很惆怅,“这能换钱?”
“如果写好的话。”我忍住笑。
几天后,小虾扔给我台有些旧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哪还有人用笔写作了!”
我看他。
“捡的。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那天,我自己扯开了裤子。“做吗?”
小虾在床的另一边躺下,“累了。明天吧。”
“好。”
……
“他,他不是你的小弟吗?”我睁大眼睛,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小虾,“我亲眼看到你收了他啊!”
“总要有人去背黑锅。他不去我去吗?”
“可是……”
“觉得我卖了他,就叫什么背——背信忘义吗?你清醒点吧!信我是他傻!”
我摸着电脑无言以对。
“写你的文学去!我的事你少管。”
我思量好久,到底忍不住说,“小虾,你多读点书吧。”
……
我突然想起来,小虾说的话,很多都是语句不通的。他的话糙理不糙,原来被我的记忆美化了。
……
“小王子住在很小很小的星球上,守着那朵属于他自己的玫瑰花……”
“傻b吧他,不找女人,找什么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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