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但月光很亮,而且那些人的手中,还举着火把。
密密麻麻许多人,但他却只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
第七回:白水鉴心
先麻后疼,是毒。
那贯穿了身子的一剑,起初并不觉得疼,只是刺骨的冷,滚烫的鲜红。
其他的,还好。
可慢慢的,身子里所有被利器撕咬过的痕迹仿若滚油淌过,一寸寸一分分。
那不是立时致命的毒,那是慢慢折磨人的毒。
毒素侵蚀着伤,让它疼痛,让它流血,让它腐烂,唯独不让它好!
景阳站在原地,眯着眼,看着莫无,笑。
那是胜利骄傲的笑容,那是鄙夷不屑的笑容,那是将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毫不在意的笑容。
他的人不会拦住莫无,一切不过给右相做做样子。
莫无中了剑,中了毒,会在剧痛中死去。
可是,在剧痛中死去还不够,远远不够,弥补不了他内心的焦躁嫉妒,远远弥补不了。
如今,很好。
莫无已被穆远山庄的人团团围住,跑不了,天大的本领也跑不了!
而穆杰青,已答应双手奉上一柄绝世宝刀。
他笑,一切一切都很顺利,但他仍旧不爽,十分不爽,因为那人站得太直。
他了解自己刺的剑,了解自己下的毒,但不了解那人何以站得那般笔直!
夜色太暗,黑衣太深,看不到艳红和生命的流逝。
他不禁颤抖,不禁怀疑,难不成之前的一切不过自己的幻觉或者臆想?!
相比景阳的万般算计猜度,莫无什么都没想。
他站得笔直,不过是一种习惯。
全身戒备,越是濒死的局面,越能激发他属于野兽的本能。
他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看着他。
仍是看不清,因为黑,因为伤,因为毒,或者……因为心。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愤怒的,除了那个女人。
他理解所有人,却对那个女人微微不解。
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可笑的、卑微的喜悦。
是不是那个女人天生就是冷血的,并不光是对他一人。
“你是莫无?”一人走上前来,高大威严,声如洪钟,让他抑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是莫无,即便是面对生死也绝不会抖一下的莫无,可是不过一句问话,他抑制不住颤抖,心虚得仿若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那一刻他并不明白,但很快他便懂得,有一种畏惧,是天性。
“是。”没有迟疑,没有恐惧,坦然,一贯的坦然,不是没错,而是早已有了背负的觉悟。
“是你杀了我儿穆方群?”再问,男人的手握着剑,指节泛白,一触即发。
“是。”再答,不辩解,不退缩,他是莫无,他可以死,但不能懦弱!
那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穆杰青挥起了手中的剑,砍向眼前的年轻人,他要他死,但不是现在,如此一剑,不过是泄愤,对方一定会提刀相抗,他不过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莫无确实提刀相抗,出于本能,他的刀,弯月刀,已经跟随他十五年的刀……
断了。
那一瞬间,在其他人的眼中只发生了一件事情。
鲜血飞溅,莫无的血。
穆杰青的剑和莫无的刀,不过是碰撞了一下,便发生了最可笑的事情。
曾经无坚不摧的弯月刀,曾经杀人无数的弯月刀,忽然间变成了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叮的一声,断成两截。
穆杰青和莫无同时一愣,但事情已经发生,什么也无法改变。
长剑自莫无的左肩斜砍而下,不知拉到哪里,只看到飞溅而出的血花。
漫天血花,莫无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男人。
“乖徒弟,有一把剑是这把刀的克星,遇上了,这把刀便连块破铜烂铁都不如。”
“师父,我不信,这刀能劈开最坚硬的石头。”
“相生相克,那把剑,说不定在你爹爹手中。”
“师父识得我的爹爹?!”
“我只识得我自己,你爹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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