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筐挖好了?”
“呸,还真指望小爷挖二十筐石头啊。”圆儿搓搓满是泥污的手,一屁股坐到瘸子身边,“你还懂这玩意玩儿?”
“不懂。”
“不懂你还看?”
瘸子将手里的矿石一丢,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块馍饼扯下半边给圆儿。
“好你个臭瘸子……”圆儿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念叨,“有这东西……也不早拿出来……”
饼是胡饼,虽然冷了,上面的胡麻嚼在嘴里还是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瘸子嘿嘿笑着:“又没人和你抢……倒不嫌这胡饼酸了?你小子莫不是北夷人吧?”
“你才北夷人,你全家都是北夷人,小爷可是大西野来的!”
“哟,西野……”瘸子啧啧道。
“西野怎么啦?”巴掌大一片胡饼,在圆儿嘴边也就一口,“比你们大与这破地方好多了。”
“破地方?”瘸子挑眉,“人人都恨不得永远留在繁华的京畿,就你嫌弃它是个破地方。”
“要不是为了我哥……”圆儿噎了一下,“要不是为了接我哥回家,我才懒得来这个破地方。”
肚子里一有货,瘸子也显得有精神了些,开始话唠起来:“……怎么没听你说还有个兄长在大与?叫什么,说来听听,指不定我还认识。”
“兄长来大与十年了,小时候我俩最爱吃孃孃做的胡饼和羊奶泡馍……”说起兄长,圆儿显得低落了些,“大与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好,人挤,地方也小,规矩还多,像我们西野,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要有,那就打两架,打完架事情就解决了,哪有把人关起来不准回家的道理……”
西野很多习俗随北夷,“孃孃”就是阿娘,西野荒芜干旱,以胡饼、泡馍为食,对于大与人来说,这东西却腥膻粗糙难以下咽。
“……孃孃想兄长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他回家。”
瘸子听圆儿说着,咂着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事,你肯定能把兄长带回家。”
“没错,我得离开这儿!”圆儿猛地站起来,没防撞到了头顶的横梁木,那木头发出摇摇欲坠的吱呀声,吓了两人一跳。
瘸子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絮絮道:“你这脑袋是有多硬,也不怕把这洞撞塌了……”
话音还没落,漱漱的尘土掉落下来。
瘸子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拉起圆儿就要往外跑,奈何他双腿不便,只觉得脚下剧烈一晃,支撑矿井的木梁就吱呀一声彻底断裂,头顶的碎石泥土顿时纷纷坠下——
“瘸子——”
头顶的碎石泥土顿时纷纷坠下——
圆儿惊叫一声:“瘸子——”要扑过去抢救已经是来不及。
待得尘埃落定,圆儿黑灯瞎火地喊了几声“瘸子”都没得到回应,心中暗暗后怕起来。
正悲疑不定间,忽然听到黑暗中低哑的一声:“我没事……你把油灯点起了……”
圆儿赶紧在脚边地上摸索一番,找到打翻了的油灯、火石,打了几次才把只剩下一半灯油的火重新点起来。
“瘸子……”
圆儿的声音里有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
他们头顶的一根横梁断了,碎石和泥土掉下了,落在圆儿之前呆的位置上方,如果不是之前瘸子拽了他一把,现在他可能就被压在下面了,而此刻那些滚落的石块下面压的是瘸子没来得及□□的左脚,黑漆漆的血水已经蜿蜒了一地。
“血……”圆儿脸色有些难看,“别怕……我帮你弄出来……”
圆儿说着,伸手去刨压在瘸子脚上的土石,谁知刚挖开一点儿,上面的石块就滚下来,正砸在瘸子小腿上,这下,压得更严实了。
圆儿顿时脸色一白,改用双手抱着瘸子的腿,想要拽出来。
“别……”瘸子满头冷汗,连忙阻止他,“这腿虽然不好使好歹还能挂着看看,要被你这么一拽丢石头下面,那就真缺一块儿了……”
圆儿伸手摸了把脸,涂了一脸泥浆血污:“你别急,我肯定能把你弄出来……”
显然,说这话的圆儿要比他急多了。
瘸子伸手掸了掸圆儿脑门上的尘土:“看不出,你脑袋这么硬……”
“你都这幅德行了还挖苦我……”
“好,我不说了,你看看能不能把洞口的土挖开些,要是外面的人以为这个洞全塌了咱们就别想出去了……”
圆儿抹了把脸:“外面的人会来救我们?”
“想得美。”
圆儿还是费了些力气,先把瘸子的脚从碎石堆里挖了出来,瘦弱苍白的脚腕上鲜血淋漓,瘸子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还嬉皮笑脸地拿圆儿逗趣。
“哎哎,你可别哭了啊,瘸子我的脚早就没知觉了,这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你才哭了。”圆儿抹了一把脸,果真是没哭,可一张臭脸瘪着嘴,也没好到哪儿去,“我去看看洞口。”
圆儿拿油灯照着,从被堵塞的洞口掏出几块大石头,忽然听到一阵琐碎的声响。
“怎么了?”
“嘘。”圆儿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好像是另一边……”
瘸子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凑到另一边洞壁上听声音,却见他周折的眉头忽然就松开了,一脸欣喜地回过头来:“瘸子,是他们来了——”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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