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没有回应,我扫过茅屋里简单的陈设,却见门口地下似乎有水渍。
转身而出,我穿过竹林,向山泉处寻去,竹林千碧,我无心欣赏,沿着溪流而上,果然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
那人背对着我,穿着略旧的衣裳,是近乎天际的水色。
他正跪在溪边,挽着袖子,一瓢一瓢地舀起清水,倒在陶罐里,水声清越。
乌发垂在他的耳际,远望姿容,犹如朦胧烟春中绽放的清雅。
我在下游二十步处,学着他的样子跪下,俯□子,用嘴在溪流中取水而饮。
侧头望向上游的他,却见他淡雅的侧颜。风中衣褶飘起,似缥缈难即。
他发现了我,舀水的半片葫芦不意脱手,面上惊愕,美目微睁的样子,让我不禁面露微笑。
我从清流中抬起脸,笑得露出了牙齿,我远远地看着他,脸侧感到水顺着我的颚下滑。
伸手在水中,截住了他适才遗落的顺流而下的半片葫芦。
将里面的水抖落干净,又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嘴,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就这么不语地笑着,将葫芦递给他。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只见他伸手将碎发别入耳际,眸中的亮泽,如三月烟雨柳絮未开,他接过葫芦,冰凉柔软的触感划过掌心,清雅的声音响在我的耳际:“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我和煦地笑着:“你那夜雨中走了,我听说你受了风寒,一直放心不下。”
他微笑,带着点落寞的味道,一瞬间如失落的风华,却只是开口道:“那还真是劳太子费心了。”说罢他起步走过我的身侧,向我道:“太子殿下可要到蔽庐中一坐?”
我微微颔首,上前几步,与他并肩而行:“听闻子房先生微恙,我带了些药材上山,也不知道先生哪些用得到,还得先生挑拣一番。”
他轻轻地道:“多谢太子了。”说着他绕到茅屋后的兰圃,数只雏鹤正逍遥自在,兰圃中还种着些花草,我也不太识得,却觉株株自有风骨。
他在旁边悬挂的竹篓中拿出吃食,放在手心里,半跪着一点一点地喂给雏鹤,一只只雏鹤引颈耸翅的姿态,极为优雅。
我也走过去,半跪在他身侧,伸手进他的掌心,一阵湿滑,也拿了一撮出来,原来里面是草籽和小虾:“我也来喂。“
日光照在他端庄的面容上,幽隽绿荫下,我在他身侧注视,他却似浑然不觉。
半晌,他回眸微笑望我,起身道:“走吧。”我也颔首,起身跟着他回了茅屋,他躬身为我掸去塌上的灰尘:“请坐。”
我坐下看着他,似乎除了初见我时的惊愕,他一直是从容。他笑问我道:“太子怎么破的八卦阵?”
我心下有些微微的得意,指了指屋外的白马:“马能识途。”
他一怔,随即又笑了,笑意的清雅,如水在水中静流,风在风中轻响。
回神时只见他转身,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铺张在地上,直到绢布褶皱展开我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幅纵览天下的地图——山川沟壑,险要关隘,应有尽有。
他抬眼望我:“太子殿下请看,燕王卢绾,楚王韩信,长沙王吴芮,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赵王张敖,韩王信。当年共推汉王称帝的七大诸侯王,燕王臧荼已身死名裂,楚王被囚长安,其他几个诸侯王,怕是心有不安了,接下来的仗,只会更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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