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烟点点头,把布袋找了个角落藏好,又用铺在炕上的秸秆仔细盖好,藏得妥当了,说道:“这些银子我替你藏着,要是被燕公子知道了,两天就被他吃光了。”
罗铭点头说是,笑着看流烟忙活。
藏好了银子,吹灭油灯,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矮桌,并排躺下。
黑暗里流烟问道,“蒋大人突然来找主子做什么?只为吃饭?我怎么看都不像。”
罗铭也在黑暗里侧过身子,冲着流烟的方向,“应该是还没死心。”把今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最后才说道:“蒋大人是想助太子重回朝堂。”
对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罗铭以为流烟是听到太子两个字心里难受,他不吱声,罗铭心里烦乱,急忙解释道:“我没有答应,也从没想过答应。这个身体是太子的,我虽然占了,也只会做我自己,绝不会去抢他的东西,你放心。”
流烟还是没有动静,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轻轻的交错。
流烟突然撑着身子坐起来,问罗铭,“你呢,你想不想回朝堂去,做太子,做,做皇帝。”
罗铭摇头,斩钉截铁说道:“不想!”
他不想,高高在上的日子罗铭不是没有过过,结局如何他也尝到了。一个人想要高高在上,就要付出比旁人多得多的心力,罗铭觉得他累了,他满足于现在和流烟、燕君虞三个人这样的小日子,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何尝不是安逸美好,他可不愿意舍弃眼前得到的东西,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权利。
流烟又静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一切都听你的。”
罗铭这才松了口气,却没听出流烟话里的深意,也没注意到流烟刚刚与他说话的时候,和过去以为他是太子时,完全不一样。里面多了些名为感激的东西,也多了些可能连流烟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和信赖。
一夜无话,第二日罗铭照常早早起来,到城外打水,然后回来吃早饭。
等罗铭回到家,看到饭桌上大模大样抱着饭碗的蒋念白,他突然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看来不是他想不想回朝堂的问题,而是这个蒋念白,冤魂不散,缠上他了。
☆、第9章 天下
丽坤宫。
皇后白婉端坐在铜镜前,一双杏眼注视着镜中依然艳丽的女子,拢了拢了云鬓,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泄而下,她眼尖的发现了一根白发,纤指一捻,扯了下来,握在手中,叫了一声:“玲儿。”
玲儿已伺候白婉多年,闻言立刻取过一个精致的圆盒,揭开盒盖,递到白婉手边。
“又添了一根白发,玲儿,这是第几根了?”白婉把白发放入盒中。
玲儿接过的盒子,小心地将那根白发与其它的放在一处,用小梳子梳得顺溜了,用红绳扎好。
“娘娘艳冠六宫,是天下都知道的事,只是一根白发,想是这几日心火太大,疏于调理,玲儿给您煮些清热的汤粥,自然就好了。”玲儿暗暗叹了口气,收起圆盒。
“小丫头,真会说话。本宫已经三十五岁,青春不再,长了眼睛的谁不知道,偏偏你这个小丫头会讨巧。不是看你从小服侍我,瞧我不打你嘴巴。”
“玲儿说的是实话……”
玲儿还要再说两句讨喜的话,外面一个人已经急步闯了进来,一头扎进白婉怀里,哭道:“母后!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被废的太子。”
白婉抱住怀里的人,看他气得脸上发白,焦急问道:“阿铮,怎么了?”
四皇子罗铮恨恨地踢了一脚桌子,“我今日照常例给父皇请安,父皇见我爱搭不理,连句整话都没有说完,就一个劲儿地抓着刘俊问二皇兄的近况,吃的如何,住在哪里,有没有生病。”
罗铮红了眼眶,“母后,我也是他的儿子,从小读书习武,不敢有半点懈怠。可二皇兄呢,从小就被立为太子,却不知上进,书念得一塌糊涂,习武多年,连马背都爬不上去,还喜好男风,养了一院子的男人。仔细算算,我哪点不比那个废太子强,为什么父皇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一个儿子,对我们其他三个兄弟冷淡至极。母后,我不甘心……”
白婉轻轻抚着儿子的后背,柔声说道:“阿铮莫哭,母后疼你。”
白婉垂下头,掩去眼中的狠戾。她不愿让儿子看到她慈母以外的另一面,暗自咬住银牙,搂着罗铮安慰。
罗铮走后,白婉一把扫落梳妆台上的脂粉、钗环,恨声骂道:“柳清月,我一个大活人竟斗不过你一个死了快二十年的死人!你好能耐,迷得皇上至今对你念念不忘。”
白婉骂得声嘶力竭,猛回头对着镜子,就见铜镜中一个女人鬓发散乱,面容扭曲,眼中都是疯狂的妒忌。她惊叫一声,举起桌案上的香炉砸了过去,“当啷”一声巨响,铜镜被砸得歪倒在地。
白婉十九岁入宫,如今已经十六年了。这十六年,让她从一个懵懂少女,变成了一个心中满是哀怨的妒妇。十六年的青春,竟然换不来皇帝的一次温柔回眸,比不上已经死了的静懿皇后的一副画像。天庆帝罗平,宁肯在寝宫里对着静懿皇后的画像长吁短叹的伤怀,也不肯踏进她的丽坤宫来,与她这个活人多说半句话。
她恨,都说天家无夫妻,可罗平对死了的静懿皇后柳清月却是一往情深,挂在心尖上的疼惜,甚至连她留下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罗平也是百般呵护疼爱。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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