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爱上的是失去记忆,与他在乌里木盆地同甘共苦的阿真,而不是这个高傲冷漠的西厥二王子。
言子星原本炽热的心有些冷却。
他决定先冷静冷静,考虑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该怎麽做。
这次来草原,他的主要目的是打探听出那侧王妃的身分,再偷偷看一眼思念已久的那人,顺便了解一下草原的形势。
总体说来,这趟草原之行没有白费。而且白日里意外遇见拓跋真两次,又出言试探,看得出拓跋真对女儿海莲娜还是有亲情的。
说来也是。女儿到底是他怀胎十月所生,怎会如此轻易割舍?
言子星这三年来时时回忆那一年的生活,觉得命运是如此可笑又可叹。
原本不论是民族家国的立场,还是私下的恩怨,都是如此不可调和的敌对二人,却迫於形势而暂时结为同盟。在他将拓跋真救出王廷、在草原上逃亡的那段时间,共同御敌的经历曾让他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但後来的事实证明,那个时候拓跋真仍在无时无刻地算计著他。
後来暴风雪中,他带著昏迷的拓跋真被乌吉所救,带进乌里木盆地,自己出於气恼与报复之心,对纳日湖和乌吉说他与拓跋真是契兄弟,并且强调他是自己的妻子。结果上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醒来後的拓跋真竟然失去了记忆,将他的话信以为真。
简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上枕头。
原本只是为了出口气而撒的谎,想等拓跋真醒来後羞辱一下,看看他变脸的模样,却没想到老天爷都帮著他。
言子星顺势推舟,便将这个谎言继续了下去。初时他没有一点愧疚心理,反而看著拓跋真上当的模样洋洋得意。但随著二人的感情渐渐深厚,不知不觉自己也陷了下去。
这叫什麽?自作自受吗?
言子星这几年偶尔也会有自己当年做了蠢事的感觉,但却从来没有後悔过。只要看到女儿可爱的小脸,他便觉得心满意足。哪怕时间倒流,让他再选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同样的事。
只是再重来一次,他却不知道要不要拓跋真恢复记忆的好。
数百年来,草原与中原一直战火不断。
边城的百姓年年被掠,年年被杀,焦土烽烟,白骨哭号。中原的人提起草原,便彷佛那里生活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怪,毫无人性可言的狼群。
可是这些年来他行走在草原,看著草原上的人们讨生活,他们追逐水草而居,遇上天干地寒的冬天,风雪压塌了帐篷,除了牛羊,他们一无所有。与中原交易通市,换取生活所需,对他们来说是攸关性命的大事。而且数百年来,中原的大军也多次屠杀过草原百姓,双方手上的血迹,也说不好谁比谁少。
这些年明国安定,百姓富足。他父王在位时说服明帝开通了草原互市,变堵为疏,以商换战。虽然仍熄灭不了他们的野心,但彼此的关系也多有缓和。直到数年前拓跋真统一西厥後再一次挑起了两国大战。
言子星喜欢草原厥人的豪爽,欣赏他们的好客。但同样厌恶他们的野心,憎恨他们抢掠的嗜好。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仍然会爱上代表善的一面的拓跋真。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恢复本性後,野心与骄傲并存的西厥二王子。
言子星回到市集,第二天便带人返回了虎阳。
虽然不确定,但他直觉拓跋真已经认出了他,再留在草原,只怕他会找自己麻烦。
言子星从不自作多情,也不是天真单纯的大少爷。
自从当初拓跋真对他拔刀相向,他就知道这个人与自己仍是敌对立场。现在恢复了记忆,只怕更是恨死自己了。
既然恨之入骨,二人又曾经同床共枕一年多,对彼此的某些了解……已经深入到不能再深入的地步,认出自己来也不奇怪。何况後面他并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分。
言子星不会傻到留下来让他找自己麻烦。而且是自己离开,他也不能再为难商队。虽然那天晚上拓跋真在梦呓中叫出他的名字,但对男人来说,床上床下完全可以是两个人。
言子星心里跟明镜似的。实际上他要是再晚走一天,还真就可能被拓跋真派去的人抓走了。
言子星回到虎阳城,原本还有些事要做,谁知却接到遥京急信,让他赶紧回去。
他不敢耽搁,一路轻装快马,只过了十天,便回到了遥京。
他是傍晚时回到府里的。北堂曜日还在宫里,女儿海莲娜也常住宫中,还没有接出来。
北堂君情过来请安。
言子星看了看他,笑道:「情儿这些日子又长高了,看上去更是挺拔了。四叔这次回来得急,没给你带什麽好东西,一些小东西已经让他们送到你院子里去了,待会儿回去看看,别嫌四叔小气。」
北堂君情道:「四叔说哪里的话。四叔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侄儿喜欢得紧。您也未让人提前回来通报一声,海莲娜还在宫里,早知应该接回来,四叔定是想她了。」
言子星道:「无妨。海莲娜住在宫里我放心得很。我一路快马,让他们送信,说不得还没我快呢。你用过晚膳了吗?」
北堂君情道:「听说四叔回来,侄儿便先过来请安了,还未用饭,正要在四叔这里讨顿饭吃。」
言子星哈哈一笑,道:「几日不见,你这孩子口舌越发伶俐了。大哥总说你性情冷淡,我看你便好得很。对外人冷淡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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