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征多少茶税?”用扇子挑了一缕小茶农散在耳边的乱发来回拨弄,漫不经心。
“按惯例是十税一,可次次都要多给五分。去年年景好,雨水来的也好,我们本以为能多赚一两贯,家家都喜气洋洋。结果竟然要多缴八分,差一点便是十税二……”
啪啦一声,扇子离手摔在桌上,除了大牛一直拿在手里摆弄的茶碗,其余三盏尽碎。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大傻牛的心思,他惹的事就得他收拾摊子。挠挠头,“王爷别生气。我们都知道那些是京城里派来的官家人,您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那只华丽衣袖,诚恳的说:“我们扛得住。”
庆南王听了心里更是一把火干烧,但他这人怒极必笑。
大牛看着那口对着自己龇出来的森森白牙,心里打了个悇儿,“王、王爷……”
荣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很好,别怕,我不是气你。”
沈聿枫突然轻笑一声,“怪不得我们楼里的生意这般好,原来是臭虫太多,咬得老百姓不得安宁。”
白牙不见了,眼睛立起来了。
王爷的手还在大牛头上揉来揉去,害得这倒霉蛋想跑都不敢动。
“沈少侠行走江湖,劝你一句,官家事少议论为好。”
“哦~我到从不在乎这些,孑然一身有何可惧?”沈聿枫向前微微倾身,“到是王爷您,封地之内如果真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庆南王眼睛不立着反弯了下来,笑容满面,“不能。四海之内皆王土,天子也不会坐看如此富饶的南域被糟蹋得千疮百孔。”
沈聿枫笑着拾起桌上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四行诗,念:“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好诗!”
手腕一甩,合折上递给对面的人,目光灼灼:“王爷收好自己的东西。”
庆南王接了看也不看转手递给大牛:“这个也赏你。”
甩袖而起,连着亭子里的人都跟着赶紧站了起来。
林梦卿乖巧的替王爷整理了一下略为散乱的衣衫,垂头的功夫横了一眼沈聿枫。这人真讨厌,平白的招主子不开心!
大牛也傻傻的站在一边,弄不懂怎么刚才还说的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冷下来了呢?
王爷看着凉亭对面的花草出神,突然扭头问他:“你最近种的什么?”
大牛:“小红萝卜,脆甜脆甜的。”
“很好,长成了送来些我尝尝。”再不看沈聿枫一眼,带着两位公子施施然去了。
夜,月如钩。
一条人影轻巧的由房脊跃下站定在王府书房门前,片刻后只听咔哒一声,再看时,房门虚掩,人影已隐没在屋内一片黑暗中。
半柱香的时间,人影又从房内悄然而出,借着寡淡的月色,模模糊糊能看到来人身着夜行衣,还有一张蒙了面的脸。
就在这位不速之客前脚离开,后脚又一条黑影忽然出现在刚才他站立的门前,无声无息,再次隐没进黑暗。
仔细听,书房内传来极轻微的少许响动,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庆南王府巍峨矗立在夜色之中。
清晨。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茶农受苦刑……
“翠翠姑娘!别……别……啊!”
即使已经连续抗争两个月,依旧是搞不过这帮小丫头。每天早上,三四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换衫的,伺候洗漱的,梳头的。最可怕的就是那个给他涂抹香膏,并且贼心不死,一定要让这农民入乡随俗,像其他公子客卿一样擦粉的——翠翠姑娘。
“安大牛!你给我老实点儿!你看看人家林公子,吴公子,你再看看人家沈聿枫,哪有一个像你这般粗黑皮相的?”
大牛边退边摇手:“他们那是天生白净,你给我涂个大白脸,衬得脖子黑赛车轴,这……这更不得体不是?”
翠翠右手举着粉扑,左手叉腰,身后站着气势汹汹托着粉盒的“帮凶”,指:“那咱们就把脖子连肩膀都给你抹上!王府的贵客,有你这般尚不得台面的,丢人!”猛一招手示意:“姑娘们,上!”
王府传早膳的奴才们今儿是开了眼了。
腆着个黑白无常八卦脸的青年一阵风似的跑过,后面追着三名罗裙少女,一路叫嚷:“捉住他!安大牛,你今天休想跑掉!”
大牛玩儿命似的狂奔,七拐八转的冲到了王府前院议事堂。远远看见蒲绍的背影,赶紧大呼救命:“绍大哥!绍大哥!出人命啦~~~救命呀~~~”嗖的一下溜到他身前,抓住他的前襟摇晃:“快快,拦住翠翠!”
怪的是,蒲绍为什么现在是“桩子”形态?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
扭头,骇了一跳!
议事堂正中跪着个绑起来的人,王爷似笑非笑的坐在首位,林公子随侍,下首坐着王爷最得力的两名谋士,甚至连大总管都垂首站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文中引用诗词【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出自苏轼《望湖楼醉书五绝其一》,这也是封面上那几行诗。对苏轼前辈一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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