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已经堆了一摞乱七八糟揉成一团的衣衫。
三十儿怪叫:“啊!这都谁的呀?他们太不仗义了。”说着动手翻了翻,拿鼻子一嗅,“唔,有二十二的,就他汗味最重。有初八的,有十三的,这些畜生!没天良啊!”
“嗯,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十五手里缝着的正是初一的腰带。只见他捏着针在布料间敏捷穿引,宛若游龙,缝的又细又密,脚边还放了两件缝补好的。
靠过来趴在他肩膀上看了一会儿,三十儿笑着说:“怪不得十七说你是面糙心细。哎,我得走了。”
十五手上顿了一下:“一路小心。”
三十儿已走到门口,回头一笑:“好!”
来回弯折着手指间的布料,十五专心致志的缝缝补补。
他喜欢这种难得的宁静,专注于手中的活儿,看细细的针一闪一闪的穿梭,拉线,展平,果然缝得很好。
面糙心细?
十五有点儿得意的笑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映亮了小小的屋,补完最后一件衣服伸个懒腰站起来。他们的衣裳磨损很快,潜伏的时候极容易勾到树枝等物。虽然李大人从未克扣过他们吃穿,可总有粗心的,新衣裳上身两天就搞出个洞。
走到房门外站在墙边,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想睡……
十五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一张小纸条。
这是两天前红姐递进来的,当时上面是一朵工笔蔷薇,用火烤一烤,就可以看到蔷薇花下有两行小字。
“城南三里巷,柿树栽两旁。”
十五换了红姐在年前给他买的青布棉袍,又揣了一块过年时大人赏的利市银子,穿过密道从二叔的小屋里出来时,老人家正在小睡。
轻手轻脚的搬动机关,双手抬着柜子免得发出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刚合拢,有破空之声,后背上一麻,继而胳膊也酸软下来。
惊呼:“二叔,自己人!”
“自己人躲不开我的黄豆?”
十五转过身从地上捡起来一把“暗器”,黑着脸:“二叔,您这次用的是芸豆,不是黄豆。”
老头儿盘腿坐在炕上笑得很慈祥,轻描淡写:“哦,拿错了。你这打扮不似要去干活儿,有出府令牌么?”
十五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烟丝:“您看过年的时候我正好盯着活儿,也没给您送点孝敬。这个是从南边带回来的好烟丝……”
二叔默默的抓起来一把炒得咯嘣咯嘣的铁蚕豆,作势挥手,吓得十五立刻跳着躲到一旁:“别!这玩意儿打上来人就残了!”
“那还不快说正经的?”
无奈,只好说:“我想去看看四哥和红姐。头年从南边回来有点儿麻烦,害他们丢了住处,前儿红姐来的消息,换了新地方。我过年得了大人的赏,想送一些过去贴补他们。”
二叔掂着手里的铁蚕豆,眯眼想了一会儿:“你去吧,两个时辰内必须回来。”
十五喜极,蹭的一下蹿到门边就要挑帘子出去,结果腿窝又挨了一下铁蚕豆暗器。
二叔哼了一声:“臭小子!烟丝留下。”
刚过了正月十五,商家店铺剩余了不少给过节走亲戚用的礼品,有打好了包装的点心匣子或者熟食蒲包等。如今节也过完了,这些东西零碎的堆在柜台上。
小伙计见进来位神态憨厚的客人,身上是簇新的青布袍子,衣裳折叠的褶子都没抻开呢。特意穿新衣,又来了店里直眉瞪眼的看那些礼品匣子,八成儿就是要去走亲戚的。
伙计眉开眼笑,老板交代了,尽快把这些剩的卖出去,没想今儿就有冤大头送上门来!
凑上去先不说匣子的事儿,指着店里的散装点心一通吹嘘,还用小竹夹子给夹了一小块枣泥酥皮尝尝,“您吃着合口么?”
客人挠挠头:“好吃。”
伙计一伸脖子,神神秘秘的说:“您瞧瞧这匣子,多漂亮,多提气!里头就有这种酥皮点心,还有别的糕点,一盒连包装二百个大钱,您来几个?”
“唔……”
伙计再接再厉:“您这是要去串亲戚吧?都说好事成双,您来两盒,拿着多像样啊!”
“呃……二百钱,有点贵了。”
“行!冲您这好面相,一看就是特孝顺特善的主儿,我一盒给你降二十个大钱,您来俩,再饶您十个大钱,怎么样?”
客人傻了,翻着眼睛算这是多少钱。
伙计一笑:“三百五十钱,两个匣子。”
冤大头最终被伙计绕晕了,付了钱买了点心匣子。
伙计嘬着牙花子偷偷乐,年节的时候,这匣子不过一百五十个钱一盒,傻小子平白多花了五十个钱八成心里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呢!
悄悄的从银柜里数出五十个钱塞进自己的腰包,伙计高高兴兴的拿着块抹布擦柜台,眼角一扫,咦?怎么那堆匣子看着见少啊?
十五默默的拎着四个点心盒子,木讷的脸上只有眼睛里透出一股调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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