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他便召了何训之过来,要质问何树忠。何训之本还想迂回一番,可他一抬头,竟见郑屹之脸色阴沉,便没有多说,答应了。
如今,何树忠跪于地上,自知是责问难逃了。
“那个朱允业呢?”何训之继续问道。
“也……”何树忠突然答得有些不流利,“也尚未找到。”
何训之一听这话,慌了。
倘若说刺杀屠为锋还未事成还情有可原,朱允业的事情就当真是没了托词。郑屹之定会拿这句做文章,刁难何树忠了。何训之后悔了,他懊悔自己方才一时口快,竟将这样的问题抛给何树忠。
“废物!”何训之还在施展着那套不管用的苦肉计,“真不知养你们有什么用!”
屹之笑了笑,睁开了眼睛。他早就等着何树忠露出破绽,好让自己借题发挥,没想到那何训之三言两语就将话头丢了出来,叫他省去不少功夫。
“何太尉,”他眉心一扬,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既然还没有消息,就叫他人头落地好了。”
听到这话,何训之和何树忠的双眼都睁得极大,他们不知道郑屹之竟会说出这样的言语来。
何树忠当真就要就地死去了?他们看着郑屹之那严肃的神情,并不似在玩笑。
“陛下饶命!”何树忠伏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猛然间,殿内笑声大作。那是郑屹之在笑。
他盯着何树忠,像盯着一个被自己摆弄的玩具。
“你也怕死么!”屹之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怕死怎么还完不成朕交予你的重任呢?
何训之听出了屹之言语里的刁难。他这才明白了过来,屹之的脾气不是冲着这事情去的,而是冲着这人去的。方才那句人头落地的话,他并不是真要叫何树忠死,而是要杀鸡儆猴,威吓自己。
“陛下息怒,”何训之赶紧打着圆场,“何树忠护卫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与其将他处死,不如等枭影行动之后再做定夺!”
“再做定夺?”屹之依依不饶地追问着何训之,“倘若行动失败,又作何打算?”
“三日之后要是还没有消息,再杀他也不迟啊。”
何训之顺着屹之的话说了下去,却陡然觉着自己说错了话。他想到了将来——朱允业仍逃窜在外,不知所踪,倘若这刺杀不能成功,何树忠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何训之懊悔着,质问着自己——自己近日来怎么老是屡屡犯错,他本不是这样的。
他想到前几日与齐英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口无遮拦,说着说着就将自己的盘算全抖了出去。他本想着是该留个心眼的,可如今自己怎好像总管不住自己的嘴,变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傻瓜。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没有心计却想处处使坏的跳梁小丑,把事情全都搞砸了。
究竟自己是怎么了?
他确是操之过急了。
他要朱允业死,这也让他屡屡犯错。
何训之并不恨朱允业,也不觉得那朱允业有什么威胁。可他就是想那朱允业死去,最好……是马上死去。
这念想不是冲着朱允业去的,而是冲着郑屹之去的。
郑屹之和朱允业的交情,他自是知晓的。他早就瞧见了两人的交情,那是非同一般的感情。曾有一日,那郑屹之说要与朱允业去打猎,可两人一去不回,竟彻夜未归。自此他便猜到那朱允业之于屹之却是非同小可。
他看着眼前这个郑屹之。区区一个永昌王的儿子,荣华也有了,富贵他也有了,唯独缺着一个贴心的伴侣。他嫉恨这上天的不公——他堂堂何训之,有什么地方不如这个郑屹之?要说策反,他的功劳也得占下七分,那郑屹之顶多也就能得个三分,凭什么就让他当上了皇帝?
当初策反之事未成的时候,他觉着郑屹之尚可利用;可如今策反之事已成,他倒嫌弃起了郑屹之。他觉着郑屹之成了自己路上的一堵高墙,堵住了他的建业之路。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他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本就可以一个人完成策反,拉上一个郑屹之,是他的失算。
他的心里还有更想不通的。他样貌丑陋,半生已过,却终无一女子相随,他瞧瞧眼前这个郑屹之,这样的歹毒,这样的狠心,却凭着一副皮囊,轻轻松松得了一个知己。他比了比眼前这个郑屹之,又再比了比自己,他当真是恨透了屹之。
自己的命运如此不济,又怎能叫这郑屹之春风得意?
嫉恨在他的心里燃烧着,跟随着那几十年的孤独与寂寞,全都在他的心中绽放出最耀眼的火焰。他在找到一个机会杀掉这个朱允业,将郑屹之最牵挂的人从这世上永远地抹去。
再多的金银财宝,再高的权势地位,却无贴心之人相陪,也终将成为空虚的泡影,这是他何训之几十年来得到的教训。他既上了这样一课,他也要郑屹之明白这个道理。
他要逼郑屹之杀掉朱允业,借他自己的手将这幸福毁去。
他……一定要让郑屹之也尝尝这孤独的滋味。
何训之早已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家无眷侣,膝下又无子,这仇恨成了他唯一的乐趣。他要看着郑屹之痛不欲生,他要叫这郑屹之苦不堪言。
这几日,他似是已瞧见了郑屹之脸上的阴影。这阴影,让他的心似乎得到了一种无上的快感,这快感充斥着他的心脏,却也损害了他的冷静。他的计划越来越急,越来越莽撞,这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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