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郎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嘲讽的笑容,道:“我把她葬在潭里了。”
葬在潭里,其实就是把冰敲开一个洞,直接丢进去。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那她的衣物和包袱……”
话音未落,一个包袱已落在他眼前。楚留香打开那包袱,取出石观音召唤兀鹰的竹哨,道:“我们该走了。”
驯鹰的哨音,只有楚留香听过,因此就算飞船已修好,十六郎也无法离开。
十六郎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等着楚留香醒来。
这两个聪明人,虽然彼此几乎毫无了解,更不能算是朋友,合作起来却亲密无间,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话。
鹰来了。
当他们重新踏上平地的时候,便忍不住望着对方,露出会心的微笑。
十六郎先道:“该分手了。”
他从来没有问过楚留香的经历。楚留香也没有去询问,他所说的那被姬妾出卖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他们之间,仍然有太多的秘密隐瞒着彼此。
所以楚留香只是点头道:“该分手了。”
十六郎沉吟一阵,忽然道:“我本姓柴,名玉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玉关。”
柴玉关,楚留香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也许像李十六郎一样,又是一个化名。
但楚留香笑道:“楚留香。”
柴玉关就像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点头笑道:“我记住了。你也要记住我的名字。”
楚留香道:“我一定会记住。”
柴玉关道:“因为这是我第一天改叫这个名字。我希望不久之后,它就能传遍天下。”
这句话说得很骄傲,似乎带着些狂妄,但楚留香却从中听出了之前没有过的诚恳。因此楚留香再点了点头,道:“我等着那一天。”
◇ ◆ ◇
柴玉关已离开了。
楚留香也想走,但他走不了。
因为他在危急关头不得不出手,运行的内力又带动了体内的毒性。尽管他可以撑过疼痛的过程,但他的体力依然无法恢复。
石观音巧思所制的飞船还在旁边,他却再也不想坐进去。只要看到那只船,那些兀鹰,他就会想起那被囚困和折磨的日子。于是他索性把兀鹰都从船上解了下来,又吹了两声竹哨。那些鹰听到哨声,便呼喇喇地振翅飞上了高空。
楚留香望着鹰群消失在天边,才缓缓叹了一口气。他的胸口又开始闷闷地发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去,见到那些思念已久的朋友。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绝望的人,所以他愿意等。
这么想着的时候,楚留香已发现在那远远的山路上,走着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影看上去分外的熟悉。
他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用力揉了揉眼睛。但那人影确实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来。
楚留香怔怔地看着花满楼,看着那浮现在温润的唇边的淡淡笑意,只觉得心中满满地盛着明亮的阳光。然后他道:“你来了。”
就像是刚刚才分手,而他早就知道又会见面一般。
花满楼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却似乎已从这短短的三个字里感受到了那深沉的感情,因此含笑道:“不光是我,还有胡兄、红兄和姬老板。我们在分头找你。”
楚留香也笑道:“是你找到了我。”
这一次花满楼没有回答。这个素来儒雅温和的人,突然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就紧紧地捉住了楚留香的双手,再也不肯放开。
过了很久很久,花满楼才道:“你……你好吗?”
楚留香笑了起来,道:“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累。”
花满楼细细听着他的声音,似乎掩住了神情中的一丝忧虑,绽开笑容道:“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
他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话,楚留香怔了半天,才道:“什么游戏?”
花满楼笑道:“瞎子背跛子的游戏。”
◇ ◆ ◇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自己。”
楚留香趴在花满楼的背上,突然嘟囔了一句。花满楼侧了侧头,听他没再说话,就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我说什么了?”
楚留香似乎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是喃喃道:“什么游戏……好端端的,莫要拿自己打趣。”
花满楼笑道:“你就没觉得我是在拿你打趣?”
楚留香“噗”的笑了一声,睁开眼道:“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你……我从未认为你与我们有什么不同,你也不要总是提起你的眼睛好么?”
花满楼平静地道:“我本就是个瞎子,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楚留香抱着他肩头的手突然紧了紧,气道:“你还说!你再说就把我放下去,我不玩了!”
花满楼只觉得背上的人开始挣扎,只得连声道:“好,好,我不说了。你老老实实的,莫要乱动。”
楚留香这才安静下来,过了一阵,又凑到花满楼耳边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很般配?”
花满楼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咳嗽道:“你说什么?瞎子和跛子很般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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