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敛尘轻笑起来:“在那之前一年,皇后分娩时,接生的碝婆居心叵测,使婴孩性命垂危。事后碝婆供认,是受斯无邪指使。太医署道,唯有百年一开的雪莲,能保住婴孩。”
游麟推测道:“这朵罕见的雪莲,偏偏在饕餮手中。”
夜敛尘点头,继续道:“彼时的斯无邪,倒是人如其名。为洗脱罪名,他陪了饕餮一年。饕餮则信守承诺,一年之后,将他和雪莲留在了昆仑之巅。”
“皇帝本想拿了雪莲就走,未料他还活着,还有力气跪在自己面前,宣誓效忠。”
“皇帝动容,免去他的罪名,用乾元经替他疏通冻废的筋脉,还娶了他的姐姐斯氏。”
游麟忽觉手里的驴火烧味同嚼蜡了,干巴巴问:“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爹知道。”夜敛尘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你爹怎么知道的?”游麟歪头问。
“这不重要。”夜敛尘似乎有点儿生气,严肃道:“我讲的不是茶余饭后谈资。玩水,你要知道,饕餮有多狠毒!你大哥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斯无邪,也不想你被饕餮吃拆入腹!”
游麟心思全然不在饕餮那事儿上,捧着热茶敷衍道:“不会不会……”
夜敛尘怒其无知,一拍桌案:“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已经中了他的重阳掌!”
游麟喝口茶,不耻下问:“重阳掌是乜啊?”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夜敛尘脸色凝沉,一字一句道。
“噗——!”游麟猛地回魂,喷了夜敛尘一脸茶。他连忙掖了袖子给夜敛尘揩拭,待那轮廓鲜明的脸蛋儿英俊面瘫如初,才讪讪道:“对不住大哥~我方才在想事儿……诶,大哥,你说……那个害皇帝和斯无邪反目成仇、让皇后失血的倒霉婴孩,是谁呢?”
瞧着游麟那副本末倒置的八卦情态,夜敛尘气极,嗫嚅半晌,蹦出两字:“游麟。”说完,扔下饭钱,起身头也不回走人。
明知夜敛尘是在回答问题,而非叫他的名字,游麟还是愣了一愣。
片刻后,他追上去,摇着夜敛尘袖子,小心翼翼赔不是:“大哥~你先别气……我是在想,斯无邪一定忒恨游麟。那日大哥你错杀游琴后,来缉拿大哥的正是游琴的人,而游琴是斯无邪的侄儿。这样一连,我觉得我们猜错了。也许游琴往游麟殿里去,只是因为知道,斯无邪想杀游麟、想助他当上太子。而游琴的本意,也许是要和游麟呆在一块儿,让大哥你不好下手。大哥,你还记得那中间人死前怎么说么——‘你闯大祸了’。言下之意,正是指,你杀了雇主心中立太子的人选。”
这厢,夜敛尘听游麟说的诚恳,又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那股无名之火已消减大半。
他没想到,看起来调皮捣蛋粗枝大叶的游麟,会将他失手错杀的事挂在心上……
他固然很关心那桩任务雇主是谁、行刺目标的去向。但此刻,一切都得让位于临头的大祸,四煞神教的贪神饕餮。
那厢,游麟虽然说得置身事外,但兄弟相残的滋味,焉能好受……
不是夜敛尘误杀了游琴,而是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错杀了自己的四弟!事后他竟然还留下暗语,要他亲大哥游聿信他,是游琴自作孽不可活!
……他甚至算到了,公正严明的游聿,一定会为他求情。只要父皇一日不发通缉令,那么夜敛尘就一日不会识破他的身份。他便可以顺藤摸瓜,摸出这个庞大的刺客组织的脉络,摸出想杀自己的真凶,将他们一锅端!
“大哥,你要是还生气,就捅我一刀吧。”游麟突然觉得没意思,一切都很没意思,就算真正想杀他的幕后主谋是斯无邪,他也根本没理由去报复。莫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条命本来就是斯无邪拿雪莲救的。说不定,他父皇,也早就恨透他了。
夜敛尘闻话刹住脚步,攫住他的目光,冷冷问:“捅你一刀,有何用?”
游麟放开手,心灰意懒道:“饕餮有多厉害,我明白的。意思就是他拍了这掌,我便离不得他了。大哥,这些日子给你添不少麻烦,我身无长物没什么能报答。你要捅我一刀,我受着。你若觉得没用,那江湖再见吧。”
长街上人来人往。夜敛尘既不知这些人从何处来,也不知这些人往何处去。他只知道,这里有个叫他大哥的人,从宫中来,无处可去。他还知道,此刻只消这样站着,看那人走远,就不必和四煞神教作对,不必将夜隐帮卷入危险之中。
这个发誓要一生缠着他的人,转瞬就会在别人身底下辗转喘息。生不是他的人,死也不是他的鬼。一切都可以没发生过,这个人死后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这个知道太多又太年轻的人死了,对谁都很有利。他没理由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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