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韦嗯了一声,没有动。
“你不生气?”
“我在等你往下说因由,你三十二岁,别说有婚约了,就是结过婚也是正常。”方孟韦就像是露出软毛的小兽,睁着晶亮的眼睛看他,目光是信任和沉迷。
“老长官给我作的主,婚书还在我手里,十一年了,人再也没见过。当时听说她就不愿意,现在应该早就嫁人了。”
“要是没嫁人,你要怎么办?”方孟韦从椅子上直起身子,承受两个成年人体重的木椅发出一声响。
杜见锋抓着他的手,仔细地亲他的指头:“要是找得到,就给她一笔钱,还能怎么办?可不敢带回来,家里有个大醋坛。”
方孟韦眨眨眼睛,反应慢了半拍,就听杜见锋接着说:“连去马三爷那儿吃个饭都要醋,怎么敢再惹别的来。”
他气得去掐男人的脖子。
闹了一阵,方孟韦突然想了想:“你说蒋鼎文会派兵增援你?”
杜见锋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只好点点头。
“可是,日军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不安排兵力阻击援军啊?”
杜见锋不说话。
方孟韦推开他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目前的形势应该十分险峻,你却说的轻描淡写,这一仗,你明明就是……九死一生。”
这是毛利民来敲门:“旅座,都一个小时,啥话还没说完啊,小方该走了。”
杜见锋说:“好。”
方孟韦怒目而视:“你混蛋!”
杜见锋不理他,把门打开,对毛利民说:“叫几个人过来,送小孩儿走!”
“我不走!”
凄厉的声音吓了毛利民一跳,他看向杜见锋。
杜见锋抱着手臂说:“愣着干什么,老子说话当放屁呢?”
毛利民喊了几个人过来,里面还有王大勇。
“把他送走。”杜见锋说。
方孟韦阴着脸,厉声道:“你们敢?!”
大家都知道他的身手,要想强行制住他,必然要费好大的功夫,恐怕也是手脚无情难免伤人。
杜见锋吼道:“这他娘的是老子的军营,你们是老子的兵,是老子说了算!一个半大小子就反天了?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动手!”
这些人面对方孟韦难免束手束脚,缠斗了半晌,双方都挂了彩,还是制不住他,迫得杜见锋亲自动了手,卸了他一条胳膊,将人捆了,才消停下来。
方孟韦红着眼睛,包了两包泪,倔强地不肯流下来,只是一字一顿地说:“杜见锋,你要是这么送我走了,我不会原谅你,绝不原谅你!”
杜见锋仔仔细细地看他,语气冷酷:“那就好好活着,活得越长,你就有的是时间不原谅我。”然后叮嘱保护的人:“胳膊一会儿给他接上,别落了毛病。”
再也没有看方孟韦一眼,转身回了营房。
毛利民出来送了送,没成想会闹成这样,一时无话。
方孟韦当夜就发了高烧,连着梦魇,赶了几天的路,人都瘦脱像了,就算从河南回了重庆,这么多时日,依旧清瘦,也再没圆润回来。
第20章
杜见锋坐在县城城墙上抽烟,毛利民噔噔噔地跑上来:“旅座,都等着你呢,马三爷他们都到了,在县政府呢,她还带了个人来,说要和你商量事情。”
杜见锋吐干净嘴里的烟,点点头,随口就问:“小孩儿走到哪儿了?”
毛利民望天:“送他的人还没回来呢,旅座,这么远的路,哪能这么快回来啊。”
杜大旅长站起来,磕磕烟斗:“老子听你这话,怎么还有怨气呢?老子欠你的啊?”
毛利民跟在他身后:“旅座,不是我有怨气,可您对小方也太狠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上来就卸人家的胳膊,您平时对他可不这样哈,您看看小方被送走时那个眼神,有您这么对人家的嘛……”
杜见锋哼了一声:“好好说?就他当时那个狂劲儿,怎么好好说?犟种一个,不卸了他的膀子,跟你们打起来没完没了,身上还得挂彩。直接捆了送走就对了。”
“那临走之前也解释一下啊,既然是为了小方好。”毛利民嘟囔着。
“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解释过?再说,”杜见锋顿了顿:“能懂的,不用解释也能懂,不懂的,解释了也没用。”
毛利民难得见到杜见锋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挠挠头稀里糊涂地下了城墙,反正只要是小方的事情,他们旅长就是这么奇怪。
马三爷带来的人在县政府的小会议室里等着杜见锋,杜见锋见到人,转头盯着马秀芹:“马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秀芹一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大家有难,有人想来帮忙罢了。”
杜见锋淡淡地说:“想来帮忙,那就帮你马三爷,要见老子是怎么回事?”
马秀芹还想说什么,被那人拦住:“我来见杜旅长,是谈合作的事情,这也不全是帮忙,说功利些,是互惠互利,讲大义,就是共抗日寇,你觉得呢,杜旅长?”
杜见锋挑眉:“合作?是要犯忌讳的。”
那人倒也从善如流:“好,不谈合作,那谈一谈目前这场大仗要怎么打?”
杜见锋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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