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他平时阅览的书被整齐的码放在一旁,中间铺着一叠雪白的宣纸,左上角处,圆形砚台里的墨水已积了不少,墨条放在旁边,底端还有些微墨汁。
容修从笔架上选出一支笔,沾了墨水,执笔落于白宣纸上,飒然挥斥。片刻间,行云流水般扫过,一个笔锋劲道的草书跃然纸上——静。
沐青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他不知道太子正在做什么,头仍低垂着,心里忐忑不安时,容修开口了。他声音轻缓,低声道,“我若没记错,你说过,你进宫,已有五年了。”
沐青颔首,“回殿下,是的,奴才进宫已有五年了。”
“五年,是个老人了,一直在宣华殿侍候?我去过宣华殿几次,似乎从未见过你。”容修徐徐说着,软豪依旧挥洒,所到之处,笔锋劲道如高山流水,白宣纸上黑白分明。
“奴才原先是千禧殿的,只这几日被文妃娘娘示意调至东宫,从未在宣华殿内侍候过。”
“哦?”容修眉头微挑,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有些疑惑。“千禧殿?是何人居住?”
沐青沉默片刻,道,“是冷宫,如今是温贵妃住着的。”
“温贵妃?”容修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凝眉沉思片刻,想起了一个人。“温良宜?竟然是她?我已经许久不曾听到有人提起她了,如今骤然听到,一时竟想不起了。两年前,见面我还得称她一声温娘娘。”
感慨一声,容修道,“她现在怎样?来东宫前,你一直侍候她?”
“回殿下,是的,奴才之前一直侍奉她。”沐青声音顿了顿,道,“她如今……身子无碍,只是神智不太清楚。”
容修的笔锋蓦然一顿,“疯了?”
“回殿下,是的。”沐青额上冷汗涔涔,他并不清楚温贵妃疯了多久,想了想,又道,“奴才不知道温贵妃是何时疯的,奴才只知道,她如今这状态,已经许久了。”
容修沉默片刻,道,“秦川,你可知你为何会被调至东宫?“
沐青道,“回殿下,奴才愚昧,奴才不知。“
容修的目光再次落到沐青身上,他望着屈身伏地的秦川,目光闪过一丝冰冷。半晌,他道,“不必跪着了,起来吧,过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谢太子殿下。”秦川连忙起身,躬身小心翼翼走至书案前,在容修平静的目光中,低头仔细打量容修笔下的字。片刻后道,“殿下,奴才虽识字,识得却不多,对书法也是不大懂得,还请殿下恕罪。”
容修眸光微沉,“罢了,这里不需你了,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秦川连忙行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宣纸上,静若止水的最后一字被墨迹晕染了,高山流水一去不返,劲道的笔锋毁于一旦。容修蹙眉望着这张宣纸,凝视片刻,将其捏成一团,弃于一旁,转身离开了书房。
容修回到正殿,子涵连忙上前,“殿下回来了,可要休息片刻?”
容修看了他一眼,道,“去掌案司将秦川的案书取来,记住,秘密取来,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子涵诧异片刻,颔首道,“是,奴才明白。”说完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子涵取来一本文案,与消失了近一个时辰的子砚一起,返回了东宫正殿。
一连数日,沐青在东宫里的日子已渐渐习惯下来,他也摸清了侍候太子的规律。一般的时辰,太子都是呆在正殿里,由子涵子砚二人贴身服侍,只有在晌午前的两个时辰,时常在书房练练字。这两个时辰,就由沐青贴身侍候。
沐青发现,自那一日后,太子不再问他一些事情,只安静练字,让他在一旁侍候,偶尔上前磨墨,也只有这两个时辰,他与太子单独相处。
沐青也渐渐感觉到,子砚对他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敌意,子涵或许受他影响,敌意也渐渐少了,虽说不上和善,但态度比之先前要好上许多,至少,沐青在这里呆着,没有人会难为他,更不在有人会装鬼吓他。
晌午过后,太子身边用不着他侍候,他也就自由了。前几日,沐青在东宫四处转动,见到了东宫的两位侧妃,也见到了东宫里的其它奴才们。这两日,清闲下来,沐青便想着回千禧殿看看了。
今日天气姣好,秋高气爽,沐青和子砚说了一声,拿了这两日积攒的一些零食,便离开了东宫前往千禧殿。
子砚回到正殿,太子用完午膳,正准备歇息,见子砚进来,问,“有何事?”
子砚道,“回殿下,无事,是秦川方才过来与我说他要去千禧殿一趟,奴才应下了。”
容修道,“可说何时回来?”
“一个时辰便归。”子砚答道。
容修点头,“我醒来后,再让他们端药过来。”
子砚一顿,迟疑片刻,道,“是。”
沐青离开东宫后心情松畅了不少,步伐也不知觉加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到了千禧殿所在的宫宇。
沐青在这里生活了近大半个月的时光,对于初进皇宫不久的他来说,这里虽说是冷宫,可却是极为安全,也是极为干净的。他在这里的生活简单而舒适,不用像现在这样看人脸色生存行事,不用仰人鼻息小心奉承,将自己的意识与尊严压在最底端。他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对一个人好,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与喜欢的人亲近,交友。
不单单是为了那个诺言,相比与皇宫之内的污秽肮脏,这里起码是干净的,没有任何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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