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几户人家在卖茶叶蛋和切糕,慢悠悠地挥舞着蒲扇驱赶寥寥几只苍蝇,整体看上去都是老旧的暗色系。莫矩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完美地融入这个灰扑扑的小世界。
莫馨不知道是被那一丝不苟的青年吸引了还是被他画板上那棵从老巷子里从容地生根、呼吸、吐叶的柳树打动,凑过去把身上仅有的两块钱投到了青年的碗里。
他们就这样相识了。理性的法学女和感性的艺术男就像磁铁的两极,截然不同又相互吸引。
不到半年时间这个流浪的穷画家入赘到莫家,过了几年有了莫逾,又过了两三年莫馨在本市打出了名气,多余的钱给莫矩开了个画室。穷画家也能给家里置办大件了。
周一一大早莫馨在楼下叫他:“小鱼快下楼来,老方来了。”
“老方”全名方不惑,是莫馨的老同学,两个人打小就交情甚笃。方不惑年轻时代表国家队参加过好几次奥运会、冬奥会、世锦赛之类的重大赛事。退役之后担任国家花滑队的教练。莫馨有次带着孩子看望老同学。他用一支自由滑一击俘获莫逾的小心心,半推半就收下了这个小徒弟。这次春节方不惑回老家过了个年,师徒两一整个春节都没有见面,莫逾差点给旱死。
睡得人事不醒的莫逾小少年对“方”这个字的雷达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高度灵敏状态,不用再叫第二遍就从床上蹦起来拉开窗帘,迎着晨光把桌上的日记收进抽屉。他五分钟搞定洗漱,扯起双肩包的一条带子就“哒哒”地跑下楼,像颗点燃的小炮弹一样欢呼着冲进来人的怀里。
莫逾完成一套“顶教练胃”的动作后还用脑壳在对方胃部来了几个连环旋转:“教练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方不惑痛苦不堪地捂着胃干呕两声,一巴掌拍莫逾头顶:“年都过完了你怎么还是个三寸钉,回回撞我胃上。”
“我才不要长高,长太高不能滑男单。”莫逾嘻嘻哈哈拖着方教练的一条胳膊被他领到餐桌前按在椅子上,眼睛里的星星差点实质化“噗噗”地溢出来。
方不惑安顿好自己不听话的学生才有余力和学生家长商量:“小鱼放学后我直接接他去训练场,晚上再把他送回来,以后周末也恢复训练。今年有冬奥会,下半年我要调回北京带国队,趁现在有空多带带他。”
“好!”莫逾是个只要能让他滑冰便万事无忧的小崽子,趁他爸爸不注意狗腿地分了半颗皮蛋到他教练的碗里。
“没问你。”方不惑笑骂一声征求莫馨的意见,“小馨怎么看,我带了他一年多了,再带下去就带进省队了,走职业这条路以后有这小子吃苦的时候。腰部、踝部、膝部、肩部、颈部、腕部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受伤。老实说,以后转到双人滑还有可能被女伴的冰刀划伤脸部,有毁容的风险。”
莫馨转头问孩子他爸:“老公?”
莫矩一向反对孩子走职业这条路,连带着在这件事上对莫馨和方不惑没有好脸色,应都没应一声一个人去玄关换鞋。
小鱼跑到玄关甜甜腻腻地撒娇:“爸爸~”
莫矩头也不回地出门上班:“吃你的皮蛋。”
莫逾脑袋一缩溜回了厨房。半个小时后师傅带着徒弟去学校,莫馨把卷宗放进包里开车去了法院。
家里人都走光之后花园里的月季上有一团黑影晃晃悠悠升起来。
气球一样晃了几分钟这团黑烟猛地抖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窗帘破了,窗帘破了,窗帘破了,窗帘破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烟雾中弥漫开来。他就这样反复嘀咕同一个词围着房子绕了一圈。
“门关着。”
“窗也关着。”
“空调也关着。”
黑烟焦急地边绕边查找每一个可以进入房子的角落。越绕越难过。
最后黑烟绝望地从烟囱里钻了进去。
又过了几分钟一条三米长的虎斑颈槽蛇出现在莫逾的房间门口。他一个头叼住门把手轻车熟路地转开,另一个头叼着块抹布擦身上的灰迹,还有一个头则费力地扭到身后擦地板上蹭到的灰尘。剩下六个头欢欣鼓舞地齐唱劳动号子:“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在门口把自己彻底打理干净后那两个头把抹布吐在角落里加入“嘿咻嘿咻”的队伍。
虎斑蛇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用嘴唇抿起飘窗一角把它拉开。
四个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小窟窿展现在他面前。
“真的被我的指甲戳破了呀,我就说人类的手还不如我的头好用,拉个窗帘都能留下四个窟窿!真是太不灵活了!”虎斑蛇懊恼地把窗帘放下一扭身,“上次就不小心吓到他了,他要是看到这些洞又该吓坏了,我得把它们补好。”
虎斑蛇蜿蜒着爬到楼下找了个针线包上来,期间被凹凸不平的楼梯折磨地够呛。
“人类要是也像蛇一样是爬行动物就好了。”虎斑蛇叼起被楼梯刮下来的鳞片,眼泪汪汪吞下去,一不留神掉了滴男儿泪在楼梯角落里。那滴泪接触的大理石面立马冒出一缕青烟,留下一个浅浅的坑。
……
他这下是连哭都不敢了。吸着鼻子加快了爬楼的速度。
拿了针线包他又面临一大难题:无法用嘴衔着对准窟窿的边沿。
无论那一张嘴都对不准。
人类这些精细的发明真是太吐艳了!
虎斑蛇心不甘情不愿地变出一双手来颤颤巍巍捏着针开始补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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