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深平生从未受过如此简单粗暴的对待,一时间惊愕远大于愤怒。他透过湿淋淋的额发看见了舒云棋的眼睛,平静无波如死水深潭,光线从咖啡色的眼珠上反射过来还是只有光线,他的眼睛像是咖啡色的冰。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心中再有多少念头都熄灭了。
公开场合冒犯赵家的大少爷,这事本来没那么容易解决。但舒云棋的授艺恩师曹楷方是国手,赵家老爷子又喜欢下棋,见了他面也要尊称一声曹大师,有曹大师出面保下,赵深想去找麻烦也没那么容易。于是一来二去,他又想到了周聿铭。
周聿铭接了几个兼职,每天连轴转。去陪妹妹的时候困得抬不起眼,差点在病床边睡过去。周影露看到他摆在床边的手,修长优美的十指上挂着新鲜的细小伤痕,不由发问。周聿铭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开始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他只给她拣开心的事讲。
周影露只问过他一次,为什么舒云棋没有来过。周聿铭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告诉她,他们分手了。妹妹瞪大了眼睛,他虚弱得发不出声,呓语般呼出几个字:“不要再问了。”
没有人问,就可以假装不必再想。
赵深直接进了病房,看见周聿铭时愣一愣神,差点没认出他来。周聿铭瘦了许多,往日的衣服拢在身上都有些不合适,袖子底下一截瘦骨支棱的手臂,手腕纤细得一伸手便可握住。肌肤犹是光润的,由于没有血色,雪亮灯光下便是玉一般的质感。那一瞬间,赵深确确实实是想握上去的。
周聿铭看见赵深便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噩梦的恐惧深埋在他骨子里,此刻又被这个衣着摩登、笑容倜傥的男人唤醒了。赵深打扮得精致,身上还喷了荷尔蒙浓郁的男士香水,但周聿铭闻着更是痛苦万分——那男人的气味透过空气被他摄入,就好像又侵犯了他一次。
但他妹妹还在这里,他不敢表现出异样。他浑若无事地和赵深一起走出去,站在走廊上,赵深特意站得离他很近,他便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周聿铭告诉赵深,他想让妹妹转院,私立医院的昂贵毕竟是他们无法负担的。赵深哂笑一声:“我都替你付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周聿铭绷紧了背,强忍愤恨:“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受不起你的大恩。”
他从钱包里掏出钱来还给赵深。那是他没日没夜拼命工作换来的钱,一睁眼就要数一遍,贴身带着,视若珍宝。这些钱来之不易,可他实在是不想和赵深有什么牵扯。他和他上床,他替他垫钱,这背后的含义令他恶心。
赵深见了鬼一样瞪视着他,扫一眼他憔悴的脸庞,再低头看看那些皱巴巴的钞票。他忍不住笑了:“这才几千块?打发乞丐也不止这个价吧。头一回有人这样来打发我。”
他的笑声肆无忌惮地飞扬在走廊上,周聿铭的脸色先是绯红,再陡然一白,突然倒了下去。赵深连忙把他扶起来,高声叫人,心中惴惴地想:莫不是把他气坏了?将他柔软的身体揽起来,才惊觉这样轻,忍不住搂紧了几分,怕他从臂弯里落下去。
他火急火燎唤来几个医生,看完都说没大碍,只是低血糖,以及饥饿引发的胃病。赵深难得有耐心坐在病床前看他打点滴,还是惊奇不已:原来人真的可以一下就穷到这个地步?他仔细端详周聿铭的脸庞,那本是漂亮鲜活的一张脸,睡着了却很显小,文静稚弱,瞧着是有别平时的楚楚风姿。
他把手伸进周聿铭衣服里,稍一按压便触到了肋骨,越摸越是惊心。周聿铭迷蒙间感受到自己胸前游走的手,就像夜夜的噩梦一样,霎时惊醒过来,喉中溢出一声破碎的尖叫。
赵深却全不以被抓现形而羞耻,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望着床上的人笑了笑,懒洋洋地说:“瞧你这小模样也真是令人心疼,不如做我的人,我养你吧?”
第十四章
他眉梢斜挑,眼角飞扬,端的是一副神色自若的笑模样,好像全不知方才自己说出的话何等荒唐。周聿铭几乎要疑心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世界整个颠了个个儿。但赵深一向是折磨他的天才,他每次异想天开,落到周聿铭的身上都会成为不可承受之痛。
这个人他惹不起,躲不开,恨再深也不敢写在脸上。周聿铭脊背绷成一张弓,蓄势待发又死死捺住,低着头说:“我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另眼相看,你又何必拿我寻开心。”
赵深却觉得自己这突发的奇想十分不错,他拿定了主意,语调一转,绘声绘色地谈起了那天舒云棋对他的冒犯之举。他讲得饶有兴味,仿佛只是偶然旁观到的一桩笑话,周聿铭却在温暖如春的病房中听出了一身冷汗。末了赵深问他,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你说我丢的面子向谁找补的好?
周聿铭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攫住了,那利爪就是赵深的怒火。他不知道舒云棋已被他的老师保下了,他只以为赵深在以此要挟。舍不得动舒云棋,就来动他,毕竟人人眼里他都是烂命一条,贱人一个。
他把口中泛起的血的腥气都咽下去,麻木地说:“你要买我吗?你就一定要用金钱来折辱我?”
赵深心里闪过一刹那的茫然,他的打算原本无关其他人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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