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一被松绑,高淳就探手拔出世子爷的佩剑,他的身手太快,我根本没来得及阻止。谁也没有料到他要杀郭煦。郭煦大概更没有想到,她以前知道自己被下了药不能生育时也是这个神情。”梁德君看向窗外,神情有一些落寞:“大约是因为郭煦待你太过了。她到底让人对你做了什么,现在世上只有你和赵安两个人清楚了。那夜听过的见过的人。”他看了我一眼:“都死光了。高淳亲自动的手。”
我——只是被打了而已。但,好像他们不这么认为啊。
“高淳、赵安、你家大郎各有所恃,秦大掌控着殿前军精锐,又有河北河东两路;赵安手里有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两帅支持,两浙路原来也早就姓赵了。高淳和国公爷手里有十万禁军和京畿路、两广路还有枢密院的支持。他们斗了两天两夜,总算没大起兵戈。赵安称帝,世子爷承了爵位,做了秦王爷,掌陕西河北河东三路军力。蔡靖加封了帝师。高淳依然出任太尉,掌枢密院和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印,老公爷接管了汴梁内城禁军。郭仪被封为夏王,封地秦州即刻就藩。”
“那我们怎么在这里?”我还是不明白啊。高淳既然还是要打西夏,干嘛把我这个拖油瓶带着。
梁德君英俊非凡的面孔有点扭曲:“赵安登基第一日,就宣布修改律法,规定后宋朝可以男男婚姻,愿意入赘嫁人的男方家中,如无子继承家业,守灶女归宁女皆可继承家业,并可获得免赋税五十年,若有子继业,入赘者则可获得朝廷提供的良田五十亩的嫁妆。”
我的脸虽然疼,也禁不住扭曲起来。赵安这是?
梁德君看向我:“那日劝诫新帝的御史大夫、礼部官员共七人,全被驳回了,两位血溅大殿,听说新帝眉头都没皱一下。当日勤安帝便向你爹爹提亲,要迎你为后宋的皇夫,并承诺后宫只你一人,他日宗正寺从赵家宗室子弟里选一个继位。”
我的脸更疼了。
“一男岂可许二帝?何况郭煦是女皇,赵安是男帝。你父亲和兄长万万不能让秦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只对外宣称你病逝了。高淳提出来要带你和郭仪一起去秦州,正中你父兄下怀。”梁德君起身收了药碗看看我:“你也是可怜,从来都是身不由己。都是可怜人。勤安帝派了人一路追着要接你回去呢,他不信你死了。”梁德君顿了顿:“你的灵柩还停在秦家,勤安帝之前要开馆,和你长兄在灵堂打起来了。”
月亮弯弯,挂在窗檐。我呆呆地趴在床上。梁德君把半掩的窗户关上和我道别。
秦安的脸一会儿在我眼前浮上来,一会儿又沉下去。我的心也一样。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但他对我的好,也不是假的吧。改律法,提亲事。我不知道如果我醒着,会做什么?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梁德君说得一点都不错。我身不由己,是个可怜虫。
秦安,不,赵安,大概把我最后那几句话当成一种责任了,即便有几分真心,但,让我真的入宫?我不想。我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皇帝。我倒要谢谢一直把我当个东西看待的便宜爹和便宜哥哥。也要谢谢带着我这个东西赶路的高淳。
在高淳心里,我大概还是那个被他养大的弟弟而已。他内心想些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和我爹我哥赵安一样,他们心里有国有民有天下,而我,蜉蝣一般的人,只知道沉迷在小情小爱里。
第三天,我见到了郭仪。小姑娘一本正经中藏不住疲惫,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忍不住好奇:“卿哥哥,你的脸还会像以前那么好看吗?”
我摇摇头,没变成钟楼怪人就很好了。
她就蹙眉轻叹:“打你的那人太凶残了些,打人不能打脸嘛。”她掩住口,看看边上她的乳母,轻轻咳了一声:“嗯。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探望你。”
我忍住笑点头。
高淳就皱眉:“别笑,伤口还会裂开。”
“反正也好不了。”我不以为然。
“少说话,伤口会裂。”高淳看也不看我一眼。
“要你管!”我趴在床上气哼哼,要是二哥,怎么会看也不看看我呢?
高淳坐到床沿,半晌忽然问:“你——可还好?”
我侧过头,烛光下他和二哥有点重叠,脸,一模一样。
“你为何杀了郭煦?她那么喜欢你。”我有点纳闷。以我的理解,男人对痴恋自己的女子总要更宽容些。
高淳看向那烛火,烛火暗了暗,该剪灯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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