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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新到来投军的民丁都被安排在一处屋棚暂住,吃的是干硬的粗粮饼子,没有火炕,就在烧红的石头上烤熟,就着水吃下去。
漠北的水很珍贵,那条碴布河是戎狄人的地盘,他们可以放肆的饮马汲水,而卫国的人每天只有一个牛皮水袋的水能喝。
每一个兵丁都要被排查户籍,为的是防止奸细混入部队在关键的时候捅大军一刀。大营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服役的军士多少年不能回到妻女身边,多少人不能给父母送终,人人都是愁眉苦脸。
盖聂到来的第三天,戎狄突然来犯,在边境之地抢掠朝廷刚刚发下的粮草。
彼时盖聂正在木棚中闭目打坐调理内息,账外忽然响起凄厉而仓惶地号角之声,然后是急促的奔跑与吆喝。有人在账外大声叫道:“蛮子来了!快拿兵器!”
盖聂身边的人,叫李进,五大三粗,来边塞之前是个种田的农夫。他刚刚啃完一只干粮,闻言站起来:“怎么回事?”
盖聂睁开眼:“三长两短,这是敌人突袭的示警。”
两人几步走出屋棚,站在空地上,远远看见烽烟升起。盖聂说:“这个距离,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李进握紧劝:“狗崽子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远处有人骑着一匹瘦马过来,对着屋棚里等着排查的姓兵丁大叫:“都跟我走!去拿起兵器!快!后退的流放塞外!这是军令!”
……
从来不曾如此贴近边关,贴近凌冽的朔北寒风。
北风劲烈,处处衣袂烈烈作响。
没有多余的铠甲,不曾记名的兵丁们一面盯着由远及近的蛮族敌人,一面互相留下名字——没有人能肯定今天晚上是否还有机会啃到干硬的馕饼,抱怨朔北的寒夜。
他们不曾训练过,连防身的铠甲也没有,死亡的阴影来得太快。
李进对盖聂道:“我叫李进,家住三树村东头,有个未婚妻叫山枣。如果我回不去,你记得帮我带个话,让她改嫁。”
盖聂沉默着,慢慢点点头。
李进叹了口气:“小兄弟,一会儿杀敌你跑慢点儿,我看你一声不吭面色不好,身子骨也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有机会回去,就回去吧。”
盖聂一怔:回去……他已经没有地方回去了。
战鼓终於擂起来,一阵急过一阵──但恐怕已经太迟──
李进下了很大决心:“山枣是个好姑娘。若我死了,她不肯改嫁的话,好兄弟,你——替我照顾她!”
山呼海啸般呐喊刹时响起,振聋发聩。
正面迎敌的位面已经响起惨叫声。
盖聂握紧手中的剑:“这里,是我的国!我的家!我——哪儿也不会去!”
第 13 章
先王在世时,戎狄与卫国边境的滋扰从来不断,近三十年来,每回都以卫国忍气吞声为结束。这似乎成了一个惯例,朝中的人,都在等着军报传来,等着朝廷抚恤,等着筹措粮草、等着再度招募百姓征兵填补死去的人数。
幸好戎狄人不喜欢关内的生活,他们曾经占领过城池,但不习惯住在木头搭建或者石头垒砌的屋舍里,他们更喜欢以天为庐地为床的游牧日子,所以卫王只用一些粮草珠宝就能换得被占领的城池。
所以当漠北信使到之前,人人都在祈求,不要再死一个主帅。姬无夜被吵架灭族,朝中无人,新王喜怒难测。主帅若再出事儿,不知道新王就要点谁去送死了。
生死在前,国家大义无人提及,不过是白白殉葬。
然后,当身负铠甲的骑兵一路高喊:捷报!前线大捷凯奏狂奔进入都城野王时,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捷报?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野王的行宫里,卫庄坐在桌前查阅一份水渠修建的竹简,不修则连连干旱涝灾难测,欲修筑但连连战争,前王早将国库败在淫逸享乐上头。
他从竹简中抬起头来,语气有点暴躁:“你说这次与戎狄一战大捷,有人居功至伟?”
奏报之人捧上怀中竹筒,身着对开襟血红色长裙的红莲上前接过竹筒,走回卫庄身边,打开竹筒确认没有暗器之后,将里面的羊皮取出递过去。
卫庄展开读了,嘴角带着一点不含嘲讽的笑意:“有趣,以一人之力斩二八戎狄骑兵于马下?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奏报之人道:“成叔旅,刚刚投军不久。”
卫庄下巴抬起,对着案前一堆竹简笑道:“都尉上书里却没有提及此人,只将功劳归于自己。这,就是我们的卫国。”
“庄,你打算怎么做?”红莲坐在卫庄身边,替他将手边冷却的水换上热水。
她能为他做的太少,或许只有这样默默的方式,才显得自己有用。
卫庄放下羊皮纸,他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却没有去拿:“卫国需要新鲜的血液,无论出身无论来路,只要能为我所用,我——便给他这个机会!”
盖聂坐在山坡上,他的白衣已经用了褪成红褐色的血迹,有狄人的,也有自己人的,也许还有他自己伤口崩裂染红的。
李进坐在他旁边,他肩膀受了伤,但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此刻,李进一只手撑着地,躺着看晚霞,说着:“我说兄弟,真没想到你平时不吭不响的,身手居然这么了得。以前你是做什么的,是个侠客吗?”
盖聂的目光从天上一直望到远处的关外:“在很多人眼里,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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