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的目光与他相触。夏晴不会忘记那人讨厌车。不止讨厌车,说不定还讨厌想成为修车工的自己。
温同学开豪车,夏同学修破车。这小子什么志气?蓝领?苏城管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强装镇定说:“哦,夏晴同学要做汽车维修技师。”
沉浸在鸿鹄之志里的众家长,正幻想着孩子们成为人中龙凤,突然听到这毫无出息的燕雀之言,面面相觑。
夏晴没理会其他人的想法,不回避谢森的视线,坚定地说:“对。”
同学们听着如此出息的抱负,看着一脸认真的夏晴,强忍着笑。像夏晴这种熊孩子不是应该梦想称霸世界吗?
王莹秀单手捂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修车的,蓝领阶层,勉强能混口饭吃。钻进车底,满手油污,活又累又脏,谁愿意让自家孩子受这些苦?谁不希望孩子们有份体面轻松又受人敬仰的工作?!
苏城管认得王莹秀,那个有着不争气孩子的悲惨女人,老要为大大小小的事情操心,总要被老师请来办公室喝茶品啡。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不尴不尬的王莹秀,苏城管于心不忍,对夏晴说:“啊,那个呢,夏晴同学可以考虑下更宏伟更远大的理想。”他摸摸下巴,善意引导,“例如医生、教师?”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让父母放十二个心,别当什么修理工了!
夏晴眉头纠结,思考片刻,不解地问苏城管:“医生修理病人,教师修理学生,我为什么不能修理汽车?”
“那不妨考虑律师、公务员?”
“律师、公务员的车坏了就不用修吗?”
同学们再也忍不住了,却又碍于家长们在现场,极力控制着哄笑声。他们习惯了取笑这个小丑,有时候也不清楚有什么值得笑,就是看着他觉得自己充满优越感。
话粗理不粗,苏城管竟无法反驳。是要修!但你好歹争取成为坐在车里的那位啊!好好的一堂公开课临到收尾却不尽人意,他赶紧让谢森发言,祈求得意门生挽救局面。
谢森上台,台下瞬间鸦雀无声。这位比班长更让人倾目的优等生,成绩拔尖、容貌俊朗、教养良好、行事调低、言语稀寡、态度疏远,只可远远观察、静静欣赏、偷偷爱慕。
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安然,说:“希望无论多渺小的梦想、多卑微的想法,均获得尊重。”
言毕,鞠躬致谢,返回座位。
他并非畅谈梦想,而是输出价值观。刚才嘲笑夏晴的人似乎被温和又无情地扇了一下耳光。此时下课铃响起,苏城管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长长舒了口气。
为方便家长和孩子们一起放学,这堂公开课特意选在最后一节。整的孩子们陆续走到家长身边,与其一同离开教室。
班主任特意走来和谢晓东聊了几句后,互相道别。待他走远,谢晓东拍拍谢森肩膀,微笑看着他。
“老师说你很优秀。”
面对父亲,谢森表情较平日柔和。“她谬赞了。”
谢晓东抬眼看看不远处的夏晴,意味深长,说:“那孩子不错。”谢森知道他口中的“那孩子”是谁,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苏城管和王莹秀说着话,王莹秀满脸窘迫,右手死死按住夏晴脑袋,努力让他学会低头鞠躬、道歉认错,夏晴却不依不挠、抵死不从。
想起那家伙时常为追梦抚车身、摸车壳,玩具车从不离手的痴迷样,谢森嘴角扬起轻浅的弧度,一闪而逝、几不可见。
“走吧,阿杰在校门口等着。”阿杰是谢晓东的司机。谢晓东正要给孩,谢森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来,父亲便没再坚持。父子俩走出教室,谢晓东继续说,“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得赶往机场,明早l市有个重要会议,会期三天。”
像往常一样,校门口整条道停满了小车,盛况有如小型车展,心焦的家长们准备迎接心肝宝贝。
“不用,我自己回。”
学校离家里步行仅十来分钟,社区民风纯朴,治安良好。孩子早早独立,为父的虽有点失落,更多的却是欣慰。谢森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
回到家,芳姐没像平常一样出来迎接。她正在讲电话,说着家乡话,语调紧张,似乎快哭出来。谢森皱皱眉头,替她担忧。
她还没发现谢森已回家。神情恍惚,颤抖着放下电话,用油腻的手捂了捂脸,又在围裙处重重搓了几下。
没多久,她再次拿起电话,接通后,说的是普通话,谢森知道她在和他父亲通话。
“对不起谢先生,我老母亲出意外了!”她忍不住掉泪,“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她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的话,强逼自己冷静,不断点着头。
“可是孩子怎么办……嗯……好……不过……” 挂了电话,安静的起居室响起长长的叹息。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捂着早已变得通红的鼻子,酸楚之感再次涌上心头。此时她才发现谢森回来了,忙拉着他,嘶哑着嗓子,“你回来了……”
“我老……”她顿了顿,拼命把母亲二字压回咽喉。她一直在孩子面前避谈“母亲”“妈妈”此类的字眼,生怕触动他的伤痛。
“我家人受重伤了……”她说。她老母亲放牛时在田间出了意外,不慎摔倒,被黄牛踩到大腿。老母亲年近八旬,却不肯闲着享清福,坚持每天在老家干农活。毕竟年事已高,此次意外不知道会否夺了她的命。
本以为她能安享晚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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