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然被她的话刹那间拉回现实,认识到自己在紧急关头居然犯下了想三想四的错误,立即闷不吭声地加快了脚步。
“对了,等一下。”周磬从外套兜里掏出两只一次性口罩,递给许慕然一只,“戴上。”
“口罩?”
“以防万一。”
许慕然没再吭声,接过来乖乖戴好。
事实证明,周磬的准备果然是有用的。她们下到二楼拐角处时,见到有三四个人无所事事地靠在柱子旁抽烟——幸好对方离着门还有些距离,至少比她们远得多。
周磬瞥了眼许慕然脚上的高跟鞋,意思是:要不要脱了?
许慕然瞬间意会,轻手轻脚地把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周磬悄声道:“三,二,一……”
她们二人发出来的动静并不小。那几个人第一时间灭了手中的烟头,如狼似虎般地向她们冲来。
许慕然用尽了全身力气,那一刻肾上腺素指数急飚,应该跑出了她人生中的最好成绩——就算是这样的危机时刻也不能阻止她发散思维,许慕然不无遗憾地想,如果中考的时候能跑这么快,或许她就能去得了海城一中了,而不是因着微小的、仅有两分的分差去了二中。
时间在这个瞬间被无限拉长,好像仅仅用了几秒钟的工夫,她们俩就跑到了一辆早早在门口停好的黑色轿车面前。周磬拉开车门,许慕然一矮身便钻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见车上乘客已经到齐,司机潇洒地踩下油门,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红绿灯前方,周声调低了车载cd的音量,忧虑地问道:“恕我直言,你们两个这是贪/污了公……”
周磬:“不是。”
“杀/人/灭……”
“也不是。”
许慕然抚着惊魂未定的心口,看着驾驶座上的祖宗娴熟地左超宝马右越奔驰,突然想到了一个更让她惊魂迭起的问题:“周声……有驾照吗?”
“他?”周磬放松地倚在座椅靠背上,“有,不过还没做公证,所以相当于没有。”
考了驾照还是这车技?
周磬:“他的车技你放心,十三岁就敢偷开家里的车出去把妹,高中的时候还差点辍学去地下车场开黑车……幸亏被我爸打了一顿,把脑子打回来了。”
周声好像有些不满意似的,刻意急刹车了一下。
许慕然:“……”
她默默从包里摸出曲奇盒子,递给周磬:“要不要来一片?”
周声从后视镜看见了许慕然手中的东西,羡慕嫉妒恨地怪叫道:“cheresa,你偏心!”
许慕然的手顿时定在了半空。这个牌子她有所耳闻,包装精美售价不菲,就连赵祎这种对钱没什么概念的,也不会经常买。
她略微侧了侧头,偷瞄了眼周磬。
周磬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接过盒子,冲她一点头,紧接着就闭上了眼睛,下巴一抬,对着周声的方向,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就你话多。”
第011章
晚上九点,已经过了华灯初上的时候,连路灯都有些累了。
周声熄了火,冲后座上的许慕然眨眨眼:“我出去抽根烟,许小姐再见。”
他反手带上前门,留下一车静寂。
许慕然看着周声的背影消失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之后小心地往周磬所在的位置靠了靠。
周磬在上车后的五分钟之内就睡着了,连周声在途中几次兴之所至的急刹车都没惊醒她,显然是累极了。月色透过玻璃窗,轻巧地落上她的睫毛和鼻梁,将她周身气质里的几分冷硬卸去,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望着周磬,没头没脑地想起一句话来:长得好看的人都薄情。
因为可选择的太多,所以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她面前的她,显然不是这样。愿意为了仅仅认识两天的人两肋插刀,薄情的人可干不出这种事。
许慕然犹豫了一下,坐得离周磬又近了些。两个人之间的空隙若有若无,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有多暧昧。
她的视线落到周磬虚握着饼干盒的右手上。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那只手牵着她狂奔过通往天桥安全通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进行了一场不会被任何人铭记的逃亡。
周磬的手不像任何她握过的人——柔软之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粗糙,手心与手心相交的触感令她记忆深刻,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跳加快。
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两件在逻辑上毫无关联的事物,可以因为一件亦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从而得到别样的意味。
初三那年的暑假,许慕然单曲循环了三个月的《晴天》。从那之后,每当听到那首歌熟悉的前奏,那个夏天便会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她习惯吃的冰激凌口味,在方格纸上涂涂写写的字迹,碳酸饮料溅到手背上的触感,让她一瞬间恍惚起来,好像自己还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那么……
她近距离地凝视着周磬。
从此之后,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她会与什么联系起来?
许慕然小小一抿唇,有点犹豫地将自己的手心覆到了周磬的手背上。
如同一两个小时之前一样,周磬的手依旧很凉。她出神地想,一个人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她覆上去的力道很柔,周磬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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