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一之后的那个暑假,云烟没有回家,他制作了一批学校周边的地图,准备卖给新生,2元一张。本省地广人稀,重点大学屈指可数,因此本校获得的教育资源得天独厚,到2008年丁嘉本科毕业时,国家替本校偿还了38亿的债务,这让其他学校十分不满,怨气冲天。撇开那些兼并的小院校不谈,仅本部这一片就有三个公交停靠站点,校区如此广袤,新生极易迷路,那时候云烟打了个开水就找不到回寝的路了,还是一个善良的学姐将他送了回来。云烟知耻而后勇,以此为契机,萌生了制作收费地图的念头。那时的手机功能单一,尚无电子地图可用,云烟便是赶在了此项科技发展的最后一辆末班车。
仅靠卖地图赚不了几个钱,云烟决定多花点心思,重复盈利。那年八月底,赶在新生入校之前,云烟带着陈雄、丁嘉走进了校园对面的情网旅社。这条街上小吃纷纷,旅馆林立,是每个学校旁都有的“堕落街”的风物。起先大一开学时,丁嘉畏惧中学的欺压重现,不敢住读,他外公丁教授劝诫良久,让他多参加寝室活动、社交活动,而后丁嘉才尝到了住宿的甜头,偶尔回家总是对寝室成员赞不绝口,丁、齐两位老人家十分欣慰。如今云烟勤工俭学,丁嘉一提,二老自是十分赞成,嘱咐丁嘉一定帮助云烟完成这项任务,如果有困难,二老会施以援手。丁嘉于是和陈雄一起,为云烟保驾护航。
前台的老板一见三人组气势汹汹杀进来就慌了,忙站起来说:“我们今年的保护费已经交了!”云烟解释,他们不是来收保护费的,而是收赞助费。老板看着一脸杀气的陈雄,惊恐万分,话都讲不利索。云烟后来才了解到,现在的黑社会与时俱进,宰钱也不叫“收保护费”了,而改口“收赞助费”。云烟花了很大的气力,才向老板说明状况——就是他们给云烟一百块钱,云烟将他的旅社做在地图上,将来学生们出来寻乐子,会循着地图优先在他这里开房。这笔钱有些老板给钱给得很痛快,有些则是随手打发,有些犹豫不决但又畏惧站在一旁的陈雄,害怕这是黑社会玩的新花样,所以云烟的创业十分顺利,一个星期下来收到了三千多块。
地图卖出去了大概两百多张,云烟以色相为牺牲,在女生寝室门口一站,顷刻间就销售一空了;陈雄则黑着脸去敲门兜售,效果也很不错;丁嘉原本一张也没卖出去,十分沮丧,后来不知哪来的土豪让一个小孩将他手中的五十份地图全买走了。握着这笔钱,丁嘉高兴得天旋地转,立即打电话给他外公外婆报喜。
二老听得老泪纵痕,这些零星的进步,对普通孩子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丁嘉来说,却无异于阿姆斯特朗从地球向月亮的那一步。他们不能照顾丁嘉一生一世,在他们离世后,丁嘉还要独自在这个世界过上一段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与这个世界斗争的勇气、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的技巧,丁嘉是很难生存下来的。欣慰之余,这份忧虑从未离开二老的心头。
云烟还曾经给在走廊里给男生们剃头,陈雄又去帮忙招徕生意,他黑着脸喊一声:“剃头不?”吓得一些胆小的男生尿裤子,大有清兵入关之初“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性命之虞……
走廊里的一地人毛让宿舍科十分不爽,有干部前来质问:“这位同学,你上大学是为了什么?不要本末倒置!”
云烟懒洋洋地说,他上大学就是为了摸清大学生的消费习惯,将来好赚他们的钱。
“他怎么还不来!”那男人打断了丁嘉的追忆往事,愤怒地踢了一脚客房中的茶几,十分不礼貌。这人所表现出的狂躁,与他的年龄和外表一点也不相符,不过是五分钟,他似乎要暴走了。
刘迪明坐在一边一声不吭,丁嘉突然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云烟是……欠了您的钱吗?”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骗云烟来羊入虎口!
那个男人阴沉着脸否认了,丁嘉这才松了口气。男人对丁嘉说:“给他打电话。”这命令的口吻令丁嘉十分不爽,他这个电话一打就停机了,万一外婆有事找他却不遂,该多着急啊!那时候,移动说停机就停机,没有现在24小时内接听的功能。
见丁嘉迟疑着半天不动手,那男人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在电话薄中翻找起来,找到一个云烟的号码后,立即拨通,可惜是空号;再一看,还有几个署名“云烟2”、“云烟新号”、“云烟又换了”、“本学期的云烟新号”的号码,这个男人一一拨过去,有些是空号,有些已经易主了,这男人气急败坏地对丁嘉说:“究竟是哪个?!”
此时此刻,就算迟钝如丁嘉,也发现这人不对劲了。丁嘉抑制住气愤,平静地说:“你自己找啊。”
打过电话后,有短信提醒,丁嘉的话费只剩一毛钱了。这人从最新的短信中找过去,果然找到了“云烟8”,便用他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可惜他一拨过去,云烟一秒不到就摁断了。
来历不明的电话,云烟从来不接。因为这些极有可能是学生会分配下来的工作。
大一的时候,云烟首次领略了一边出又亮又白的太阳、一边下着鹅毛大雪的光景,那一刻他惊诧万分,一抬头看天,顿时白光四炸,亮得他两眼一黑,突发性失明了。就像圣斗士对天出拳一样,他以目视日,受到了神祇的惩罚。那一回,云烟足足瞎了十分钟,心里怕得要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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