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雪瞪着那盘菜,筷子停顿了很久,应该是经历了相当复杂的心理斗争。过了好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算了,就这样吃吧。”
寇霜偷偷瞄宋暮雪,觉得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面不改色,颇有大将之风,果然是泰山崩了也不怕的人!
但看着那一盘油和水完全分离的手撕包菜,一点儿油星飘在自己倒进去的半杯水上,卖相有点儿恶心,寇霜怎么都吃不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端起菜盘,道:“我去回锅吧,这是在是下不了嘴。”
手腕却被宋暮雪拉住了。
回头,宋暮雪用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她,说:“前几天有个家长来咨询诉讼相关事宜,说自己孩子被诱拐了。”
“嗯?然后呢?”寇霜极少听宋暮雪聊工作中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好奇,放下菜盘,同时也坐了下来。
“我问她是直接起诉,还是先发律师函寻求沟通。结果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仅仅凭着同事抓拍的一张照片,就说要告人家。”宋暮雪接着说:“我建议她去报警,然后接警的正好是郑风林。”
宋暮雪脸上带笑,寇霜听了却有些疑惑,说:“等一下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接警的是郑风林?”
“我送她过去的。”宋暮雪叹了一口气,说:“这位家长是市里的环卫工人,没有什么文化,平常就住在贫民区。她进事务所的时候瑟瑟缩缩的,我倒杯水给她,她都不敢喝。我问清楚情况之后,建议她先报警立案,她问我,她会不会被抓起来,她说她怕警察。我放心不下,于是请了假陪她去公安局报警,就正好遇到了郑风林。”
“我以为你是工作狂,没想到还挺有人文关怀的。”寇霜笑着说。
宋暮雪的眼中浮现出同情与忧愁,“时代发展得太快了,太多人被甩在后面。也许是我对她和善,她跟我聊了许多。她说平常很少进政府部门,生怕自己麻烦到政府了。她连报警和找律师的区别都分不清楚,揣着好几万现金来律师事务所咨询,还担心不够。她给我看的那张‘拐卖犯’的照片,是她拍的同事的手机屏幕。我问她为什么不用微信或者彩信,她说她不会。她来我们事务所,一定鼓起了很大勇气吧……要是让她自己去报警,她说不定一进去就被壮小伙儿吓出来了,最后只能对着那张模糊的翻拍照片,关注街上每一个行人,试图找到自己女儿和诱拐犯,徒劳一辈子。”宋暮雪叹了一口气,说:“报完警之后,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鞠躬,最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五险一金是个啥,问她这样的扫地工有没有。”
“我觉得很可悲,”宋暮雪说:“也许她自己并没有这样觉得,而我只是伪善感动自己,但我觉得,我应该帮助她。你总说我‘工作狂’,可工作和绩效只是手段,我只是想寻找正义,坚持正义,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寇霜有些发愣。
在《风雪赠我》的原著里,宋暮雪并没有这样柔软,而是一个理性到甚至有些刻薄的中产知识分子形象。她秉持着精英主义,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帮助正义得不到伸张的人们,却始终秉持程序正义。她追求正义与公平,不是因为她同情受苦受难的人民,更多的是因为她认为那样是对的。她同情遭受无妄之灾的人群,却鄙夷任何自己不够努力不够“精英”的人。
而面前的宋暮雪,眼里写满着人性的关怀。比起纯粹的效率至上,她更加柔软,更加悲悯。她切身地感受着这位家长的痛苦,能够体会对方的弱小和无知,却不会恨铁不成钢。哪怕要请假打断工作,她也愿意陪同对方,替对方解决问题。这个宋暮雪,更加人性化。
也比书里的那一个,要温柔多了。
宋暮雪低下头,吃了一口包菜,道:“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去世的么?”
寇霜筷子抖了一下,丸子掉在了锅里。
关于宋暮雪的家庭,原著里稍微说过一点儿。宋暮雪的母亲从律师基层做起,最终成为了法院的大检察官;父亲是一位商人,同寇德钦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兄弟俩合资办了好些公司。夫妇俩办了个私人福利院,这个福利院后来被宋暮雪上交给了国家。郑风林就是其中被收养的小孩,跟宋暮雪一块儿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宋暮雪一直以她母亲为榜样,人生轨迹也基本复制后者。
父母两人在宋暮雪十七岁的时候因事故辞世,寇霜一直以为二老只是背景板,给宋暮雪提供正义的理念与富足的家庭背景,可现在看来,他们带给宋暮雪的,不仅仅是物质或者原则,还有很多更深刻的东西。
“我父母开福利院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一直以来收养了各种各样的人。无后的老人、被抛弃的得病的小孩子、从拐卖集团手里解救下来的政府福利院不愿意收养的小孩。”宋暮雪说:“我父母出事故之前,妈妈正好接了一个关于拐卖集团的案子。犯罪嫌疑人试图贿赂我母亲,未果。我那时候正在读高三,这些事情都没有对我讲过,我是偶尔听到的。再后来,就是父母出车祸。我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我没有证据。随意怀疑人是不对的,但……”
“父母出事之后,换了一个检察官,拐卖案随即被审理,犯罪嫌疑人被无罪释放。那天我到场了,我看见很多对父母和孩子上庭作证,证明犯罪嫌疑人曾经拐卖儿童,并且训练他们,利用他们牟利。这样确凿的证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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