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秋
永安五年,八月十五。
皇城的最高处,望海阁,这夜永安帝在阁上宴饮群臣,他本是想取这高处赏月,谁知乌云蔽月,秋风瑟瑟,竟一点月色也无。但这丝毫没有搅扰到皇帝的兴致,他登基至今五年,一直权柄旁落,心中自然不甘。这些年先是叔父杨烨,而后又是堂弟杨玳,这父子二人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如今杨烨已死,杨玳身陷囹圄,皇帝终于重整国祚,普天下再没人敢质疑他的权威。
红纱宫灯照亮了整座殿阁,此次穆王涉巫蛊案的功臣们都在下座,除了雍王、穆王等王室宗亲,还有世族家的臣子们。大殿中央是飞速旋转的舞姬,乐师款款奏乐,永安帝在上座痛饮数杯,心中只觉畅快。
下座的穆王杨玦已喝到兴起,跟随舞乐手舞足蹈起来,在他上座的雍王本是半闭着双目,此刻却缓缓睁开,他看着这个侄儿,低声轻笑了起来。永安帝瞧见伯父的笑容,也有些好笑,若是换了原先的穆王杨玳,绝不会如此有趣,那人从来漠视一切,只有唇角笑意始终高深莫测,只要看着便觉得有芒刺在背,真是不舒服极了。
不知是不是喝得太过酣畅,没过多久,永安帝便觉得醉意上涌,他摆了摆手,内侍们立刻会意,把他抬到了后殿小憩。周遭的乐声还未静下,却听通传声响起:“门下常侍谢鏖求见。”
永安帝半眯着眼睛:“让他进来。”
过了片刻,谢鏖便走进了后殿,他俯身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爱卿有何事,留待明日朝上讲便是,这中秋夜宴,何必谈论国事啊。”永安帝显然是兴致缺缺。
“此事……在朝堂上倒有些不便。”谢鏖显然十分犹豫。
“也罢,你说吧。”
谢鏖毕恭毕敬地道:“臣自那日提议将西北诸藩镇交由拓跋公打理,便被诸多同僚斥做外贼,这些时日弹劾臣的奏疏想必也堆满了陛下的御案。”
“原来爱卿是在担心这个,”永安帝无谓一笑,“那拓跋老儿掌握着东胡重兵,若不是爱卿的提议,又怎好轻易打发他去呢,爱卿一片忠心,朕心里自然明白。”
“臣并非忧心朝中诸位大人的看法,臣心中担忧的只有大昭和皇上的安危,”他眼中目光灼灼,掀起衣摆,猛地跪了下去,“恕臣直言,大昭如今外有猛虎,内有恶狼,实是险恶万分,皇上不得不防!”
永安帝的酒有些醒了,他显得有几分惶然:“你们先前说杨玳野心勃勃,意图不轨,如今他已被拘在狱中,不知谢卿所指的猛虎恶狼又是指何人?”
谢鏖缓缓道:“自三年前燕虞占去西北都护府,我朝每年赐予燕虞银十万两,绢十数万匹。这名为赏赐,实则是向燕虞纳贡,我大昭使臣见了燕虞可汗甚至要行君臣之礼,皇上,难道这燕虞算不上是猛虎么?”
提起这北方虎视眈眈的邻国,永安帝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他低声道:“说下去。”
“燕虞对我国威胁虽大,却算不上是心腹大患,最让臣忧心的,乃是西北数十万东胡强兵。”谢鏖字字铿锵,尽数点出永安帝最为忌惮之事,“拓跋家掌控西北多年,兵力强盛,可他们毕竟是外族,狼子野心终不可免,只怕将来会成大祸!”
永安帝似乎有些懵了,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不是说拓跋信的外孙扣在建安么,他竟然还敢造反?”
“皇上,拓跋信已是花甲之年,倘若他一朝死了,下一任家主哪里会把那个小人质放在眼里。我们最要紧的,是赶紧削弱东胡兵力,让他们即使有反心,也没有造反之力。”
“削弱……”永安帝立刻反问道,“先前爱卿不是提议让拓跋家自理西北,现在朝中对西北已失了控制,又怎么削弱他们的兵力?”
“皇上,即使老穆王在世,手上握着西北兵权,也并不能轻易削弱东胡的兵力,”谢鏖放低了声音,有些诡谲地道,“东胡强兵数十万,想要削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折损在战场上。”
“什么!”永安帝彻底地震惊了,“战场,何处的战场?”
“西北与燕虞相邻,自然是与燕虞人交战的战场上。”谢鏖声音轻而低沉,所说出的话却很让人心惊,他说完,抬头看时,却见龙座上的皇帝只瞠目望着他。
“皇上,只要我们略为挑衅,惹怒燕虞,待燕虞宣战,必先取安阳、河西两处门户。拓跋信如今已把西北诸镇看做是自己的封地,自然不会推诿,定要率领东胡大军与燕虞对抗。这战场折损,动辄数万人阵亡,只要打上几仗,东胡的兵力自然不复往昔。”
永安帝终于回过味来,他瞪着谢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要跟燕虞开战,倘若西北一线溃败,燕虞人真的打进来,攻到建安城下,又该怎么办?”
谢鏖不急不忙地笑了笑:“皇上,就算燕虞侥幸突破安阳、河西,后面还有险峻的关右抵挡,再不济,会宁有陈将军把守,这层层叠嶂,绝不会让燕虞人真的打到建安来的。”他说完,又不笑了,低声道,“臣只担心东胡人过于骁勇,若是轻易赢了此战,只怕还要封赏他们,倒更助长了他们的势力。”
永安帝皱了眉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从建国初期至今,东胡军队所参与的战役一向输少胜多,军功越立越大,不然,也不会发展到现在雄踞西北,成为无法撼动的一股势力。
“不过,臣另有一策。”谢鏖小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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