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琰坐在桌前执了笔,慢慢地写了几个字,他在心静不下来的时候,便会拿起笔写字。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写一些浅显的诗句,因为卫长轩总爱拿他写的字去看,倘若写些僻冷的句子,他看不懂就会嘀咕很久。
外屋忽然传来几声响动,过了一会,内屋的门便被推开,卫长轩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在里面,你快进去见礼。”
听说有外人,杨琰摸索着站了起来,而后卫长轩便上来扶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府里大概真的是没人了,方管事把他小儿子都叫到府里来了,说是给你做小厮。”
“小的方明,见过琰公子。”
杨琰听见扑通一声,便低声道:“不用跪了,卫长轩,你给他安排个地方,先下去吧。”
卫长轩忙拉了那眉毛浓黑的小子起来,向外间指了指:“这几日天气还冷,你就把褥子铺在这屋子里睡吧。”
那个叫方明的小厮愣了愣,挠头道:“这样不好吧,公子的房里不都有丫鬟侍候过夜的吗,我一个小子睡在这间房里,是不是不合规矩?”
卫长轩失笑:“你爹没告诉你吗,四公子身边不用丫鬟服侍,你尽管放宽心在这歇着吧,”他拍了拍方明的肩膀,“我在这屋子里都睡了一年了。”
方明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放松了些:“原来卫大哥也住在这。”他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找卫长轩的床铺。
卫长轩笑了笑:“我在里屋跟公子住。”说完,便摆了摆手,回到了里间。
“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屋子里也不要穿得太单薄,”卫长轩一回来就像个老母鸡一样唠叨了起来,他抓起挂着的外衫披到杨琰身上,“你看你,手都冻青了。”
杨琰去年过冬染了一场咳疾,许久不愈,卫长轩怕他今年再犯,所以平日里便留着小心。偏偏王府中今年连地龙也不烧,只能在屋中笼了炭盆取暖。
卫长轩一把抓了杨琰的手笼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又给他搓了搓,折腾了半天才把他双手搓热了几分。
杨琰看不见自己冻得如何,直到发现卫长轩的气息是那么滚烫,他才察觉到自己手掌的冰冷。
“也奚,”卫长轩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在外面走了一趟,听说了几件事。”
杨琰怔了怔:“什么事?”
“二公子带着随从去他的封地了,是今天早上启程的。还有,三公子也从后苑被放了出来,听说他老实多了,也没有大叫大嚷,下人们也给他收拾了箱笼,送他上了路。”
“三哥去了哪?”
“好像是去南边,不过不像是去什么封地,倒有几分像是流放呢。”
杨琰听说,只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你说你大哥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二公子也就罢了,连三公子都能走,为什么一直把你困在府里?”卫长轩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惜洛兰姑姑不在,不然还可以请教她。”
“洛兰的父亲也去世了,她要回去守孝的,”杨琰低声道,“她以前就说过,她们东胡的儿女,总要回到北方去,就算是死了,魂魄也要回去的。”
卫长轩有些许怔忪,低头轻声叹了口气。
“卫长轩,”杨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卫长轩有些微有些奇怪,“去哪里?”
“回禁军去,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杨琰轻声道,“我知道府中撤了伴当的开销,你在这里什么都拿不到,对吗?”
卫长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我又不是为了那几个钱才留在这里。”
“可是……”杨琰似乎还有什么别的顾虑,他微微蹙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长轩低头看他捏着自己衣袖的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心中好笑:“也奚,你真的想让我走吗?”
杨琰怔怔地摇头:“我不知道。”
看他有些茫然的样子,卫长轩只屈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便不再提起这事。他伸手把案上那张纸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想必是杨琰刚刚起笔写的,纸上写的是: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他轻轻念了一遍,然后向杨琰问道:“这是个什么诗?”
“那是说有个女子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在大海的南边,她想送很珍贵的礼物给他,可是她的心上人背弃了她,于是这个女子就把礼物拆毁烧掉了。”杨琰慢慢解释道。
卫长轩皱了皱眉:“这女子也真是的,她把礼物毁了,那薄情郎也不知道,有这又拆又烧的功夫,还不如对那男人使出来,方才解气。”
杨琰有些疑惑地转向他:“卫长轩,假如你被心上人背叛,真的能亲手杀了对方吗?”
卫长轩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考虑了很久,却想不出自己的心上人该是个什么样子,更加想不出对方背叛自己该是个什么情形。
杨琰倒也没有真的让他作答,他问完便转过身,趴到案上继续写字去了。
二月初八,穆王府庆安堂。
这边的配殿是先前穆王杨烨离世前的住所,自他逝世之后,便再无人居住,殿内冷冷清清,还透着些许诡谲的气息。
此时殿内却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影,现任的穆王杨玳坐在殿中宽大的椅上,脑海中还在回想着今日在朝堂上的一幕。父亲曾经的得意门生,如今的左仆射赵文瀚率尚书省连同中书省诸人当堂奏请,要他因先前西北战事不利一事向安阳那边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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