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睨了眼逆光坐在黑暗中的江颜逸,继续包扎自己的伤口。
郝肆奕将江颜逸的身子放平,点了他伤周几处穴,回车上将包裹中的药罐翻出来,走回他身边道:“忍着。”
江颜逸微笑。
郝肆奕利落地将两支银箭拔出来,迅速撒了些药粉在他的血洞上,又将一张涂满了药膏的纱布覆在伤口上,这才开始替他包扎。
江颜逸的蛊毒已逐渐平息,然而因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周身发寒,禁不住蜷起身子打了个哆嗦。
他欲语还休地看了眼韩轻嗣,又低下头去环住双膝。
韩轻嗣蹙眉,与裴满衣说了江颜逸所中的蛊,待裴满衣上前替他察看之时又去一旁拾了树枝生火。
方才江颜逸替他挡箭之时,他心尖儿竟是不由颤了颤——从来没有人待他如此,即便在郝家,也找不出一个会不假思索将他挡在身后之人。
郝家人待他再好,他也终究只是个外人,虽说并没有人薄待了他,然而总有层跨越不过的东西隔在中间。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缘故,他心中也一向总将郝家人与自己的关系定做恩人与报恩之人。除此之外,不敢僭越。
每当他与郝伍少有矛盾之时,虽说几位兄姐大多时是公正地替他训斥郝伍少,然而心目中、行为上又总是不自觉地偏向这骄纵的五弟。
说不寒心不伤心,也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韩轻嗣表面再冷,心中也期盼着有人能将自己放在心尖上。
裴满衣替江颜逸断了脉,又问了些详细状况,陷入了沉默。
韩轻嗣走上前:“先生能解否?”
裴满衣道:“玄灵蛊的蛊虫是以人血喂养,只听输血之人支使。蛊虫进入人体后会产出十数只周身长满倒刺之虫,勾住人五脏六腑。每到月圆之夜,虫刺骤长,扎入人肺腑之中,痛不可言。”
韩轻嗣并不爱听这些,直截了当道:“怎么解?”
裴满衣又沉默了一阵:“给我几日细想想。”
待裴满衣替江颜逸瞧完了伤势,郝伍少欲言又止地看着韩轻嗣,悄悄将裴满衣拉到一旁:“先生,轻嗣他那究竟是什么毛病?”
裴满衣道:“青雪剑心法极阳,修炼之人容易走火入魔……恐怕是因他所练武功的缘故。”
郝伍少忧心道:“今日这样的状况可会在复发?”
裴满衣想也不想便道:“一定会。”
郝伍少纠结道:“……那……我的血可否治他?”
裴满衣斜睨了他一眼:“……可以。只是毒性也有个轻重之分。若是简单的mí_yào、春药,你的血几滴便够了。如韩轻嗣那般走火入魔的重症,恐怕要用掉你一半的血。”
郝伍少吃惊地张了张嘴:“那我岂不是只可用两次?”
裴满衣十分同情地看着他:“不……你是一次性用品,放这么多血你一回就活不成了。”
郝伍少结巴道:“可,可否一天一碗……不,一天一小杯血的来?”
裴满衣道:“这样也成。不过恐怕要费上一年时间才可拔毒。”
郝伍少松了一口气:“一年……没什么。”只是往后要吃一年的红枣猪肝了。
裴满衣道:“待他彻底发狂……体内潜伏的毒因激发出来,解起来更为容易。”
郝伍少“唔”了一声,心中有了计较。
两名太虚谷出来的师徒替大家处理完了伤势,离天亮尚有几个时辰,便又各自去睡了。
韩轻嗣悄无声息地走到江颜逸身旁,借着火光静静看着他。
江颜逸阖着眼,呼吸平缓而微弱,大约是睡着了。
韩轻嗣看了一阵,转身欲走,江颜逸突然开口道:“别走。”
韩轻嗣停下脚步,身形僵了片刻,回身走到江颜逸身旁坐下:“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箭?”
江颜逸依旧阖着眼,嘴角却不由勾起:“我说过,我喜欢你。”
韩轻嗣蹙眉:“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说过,我不是叔父。”
江颜逸笑出了声:“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韩子凡。”
韩轻嗣不悦,只觉他的口吻像是哄孩子一般。
江颜逸道:“我会等你,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韩轻嗣冷冷地站起身:“我会考虑。只怕你也须好好思量思量,你只是逼着自己喜欢我罢了。”
他转身向郝伍少睡的地方走去,走出了两步却又停下。
江颜逸抬眼,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片刻之后,韩轻嗣出声道:“……多谢。”
他不再迟疑,大步走到郝伍少身边躺下了。
第十五章
第二日众人醒来,以干净的树叶擦过牙便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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