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绷着心弦绷着嘴角,在大厅枯坐了半日,乔梁的监护病房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问得值班护士不堪其扰,烦不胜烦,恨不能直接动手赶人走。
先生,没醒没醒,说了人没醒!
郑斯琦涂好了药膏,皱着眉头又端详了一阵。
“我看你这淤血一天两天消不了肿,还得去药房开个三七伤药片,你知道的吧?随便一个药店都有的卖,十几块一盒,刷医保卡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郑斯琦伸手去拂他的鬓发,“头发长了,都粘上药了。”想替他挽到耳后,想想不妥,一滞一顿,收手了。
郑斯琦倒挺意外,对方居然没缩着脖子躲。
“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儿?”郑斯琦问了。
乔奉天也就如实说了。
郑斯琦像是在琢磨似的,看着他的嘴角没说话。
日将西暮,楼道的一扇偏窗外透出点不甚明亮的灯光。郑斯琦的鼻梁一侧光洁的,一侧是晦暗的,像他这个人,总坦阔敞亮,万里无云的模样。
可一旦接触了,还是能查觉的。这个人内里是一潭深深深深的水潦,面上静寂无虞,甚至能揉进一幕剪碎的温柔晚星,可真要探进去,未必不深,未必不没顶。
泰山坍于面前而巍然不动的四两拨千斤,这种人可能是雨,是风,是寥寥大漠,是蓊郁群峦,是你竭尽全力去翻越他,去拥抱他,弄得狼狈不堪,精疲力竭,抬头才发现他始终伫眙远处的一场大梦。
“等等,我打个电话。”
郑斯琦掏了手机,在屏上按了俩下,再把手机举在耳朵边上,转身拐进了消防绿色通道的楼梯口。
乔奉天不知道他要打给谁,要干什么,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又戴回口罩,安安静静地等他。
郑斯琦电话打的不长,约摸五六分钟。声音沉而温厚,断断续续能传来一两声,像在问候一个老友,时不时低低地笑起来。
声带是最后衰老去的器官,好听的人说话是有魔力的,郑斯琦就有。抚愈疗伤,给予安慰,莫不过他带着笑意说一句淡淡诙谐,淡淡冷幽默的话。一定要具象化的话,则像一块绵实微甜,却包容踏实感的南瓜。
乔奉天忍不住就往前多走了一步。墙遮住了他的一半,只能看清楼道里,他高拔出来的鼻梁,和顺着吐纳起伏的胸膛。
乔奉天把郑斯琦,和关于郑斯琦的事情,想的很感性。以致他不敢靠得太近。郑斯琦的形象在他心里是虚的,是模糊的,是有个温柔谦和的轮廓的,内里的一点核心,乔奉天还看不透。
是因为郑斯琦对他的善意,从来看不出一丝目的性。
简直向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一样,自然而然,理所应当,没有根果,没有因由。
乔奉天庆幸自己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感激他是一回事,门清儿自己和郑斯琦这类人有多不一样,又是另一回事儿。
没来由就看的深了,以至于郑斯琦打完了电话回身出来的时候,乔奉天来不及收回自己沉沉的目光。
“你……”
“我……”乔奉天颧骨一热,慌忙抬手摸鼻梁以作掩饰,“我吹下风,你打完了?”
“恩。”郑斯琦推了下眼镜,“打给了闻李嘉。”
他说的这个人乔奉天不认识。
“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是政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郑斯琦低头看他,“大一下学期就一路绿灯过了司法考试,全额奖学金留美回来的满级大神。”
乔奉天一怔。
“现在自己开了个律师事务所,不在本地,交通事故实务接过不少,算拿手。”郑斯琦摸了摸下巴,“你哥哥的大致情况我和他说了,详细的我不清楚,就说了大概,按他的意思讲,私了的是大多数,真要被家属追着屁股闹也别怕,上法庭不吃亏,不必怕,好赢。”
郑斯琦往前走了一步,把手搭在乔奉天的肩上,“这事儿别急,人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很正常,等他们消了火咨询了律师分清了利弊,自然不会一门心思只想着找你的麻烦。你别太担心,相信我。”
乔奉天看着他,眼睛微亮地抿着嘴。
郑斯琦继续说,“真要闹上法庭也别怕,月底他来利南,我可以带你见见他,你把你要说详细情况都跟他说清楚,他大学欠我个大人请,一定会老老实实帮你的,恩?”
“有我在。”
郑斯琦微笑,如同春和日暖。
他专注看人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就能让人联系到文墨里,浸润的晚月清风。
第47章
乔善知在五岁的时候,唯一一次问过李小镜的去向。
源于同村一同玩耍的男孩子,或许无意,或许又不怀好意的发问。
哎,你咋没阿妈啊?我们都有啊!
我奶说你爸是关、关……关什么?咋说来着?!
鳏夫!
对!鳏夫。哎是不是啊小五子啊?哎你说说嘛,是不是啊?鳏夫是不是没老婆的意思啊?
李小镜走的时候,小五子四岁;在此之前,她精于算计,心思市侩,得理必要进三分,可对小五子却真真切切当身上的一块肉,疼溺宠爱比乔梁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致她毫无征兆,干脆利落地走了以后,乔奉天怕极了她有一天又要折回来偷偷带小五子走。
可惜乔奉天臆测错了,李小镜被五光十色带的太远了,关于小五子,她再没回来见过一次,再来过一个电话。
小五子懵懵懂懂的去问乔梁。乔梁出工,不在家,他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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