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大致听明白了,眼睛转向阿七,“好端端地,你为何要抢她的簪子?”
阿七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着面前这人,眼睛里全是落寞受伤的神色,这个人揣着平静温柔的嗓音问自己,你为何要抢她的簪子?
不知怎的,阿七此时想起了他的娘,他娘当初也问过他:你为什么要偷吃哥哥的包子!只不过这人言辞温婉,他娘则是暴怒不已,问完后更是直接踹了他一脚。阿七疼啊,他才九岁,为什么哥哥、妹妹都有肉包吃,偏偏他没有。眼前的人跟他娘一样,不好好待阿七,不好好珍惜阿七。
眼前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看不真切。他该怎么回答安容的问题——
这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不记得了了?这明明是我送给你的?我省吃俭用三个月给你攒钱买的?
所有解释都成了徒劳,一种无以复加的无力感侵袭了阿七,感觉像是被最信任最喜欢的亲人背叛了。
这个世上还有谁真正待他好,恐怕只剩下一个秋官,而已。
阿七木木地盯着那人看了许久,使劲儿眨了眨眼,不能哭不能哭,太丢人。如鲠在喉,一句话未说,便跑开了,颠颠撞撞,碰到了木凳上,差点被绊倒,模样实在是狼狈。
安容瞧着落荒而逃的那个龟奴,眼神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乞巧节那天晚上——
“象牙簪子,给你的。”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他后来把那簪子随手赏给了春蕊。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安容捉摸不透。
阿七一直跑到柴房里,这会儿四下无人,这才敢蹲下身子蜷在角落里,埋着头,他很难过,他自以为是的情愫刚萌芽就被扼杀了,这世上又只剩下他阿七一人,茕茕孑立,在这滚滚红尘里像条狗一般地活着。
还有秋官啊,可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他又能对着她说什么呢,说了她也不懂。
脑袋里轰轰的难受,阿七想了好多事,所有前缘因果理清楚了,他依然是那个龟-奴杂役阿七,不该生出非分之想的,癞蟾蜍永远也吃不上天鹅肉。
后来的日子里,阿七勤勤恳恳地做着事,他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勤快,性格也不那么木楞了,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会主动跟客人献殷勤,舔着脸讨点好处,不过这赏钱也没多少。阿七算是明白了,越有钱的人,越抠,他每一分钱都要跟你算得清清楚楚,不能白花。好在阿七这些日子经常干完粗活,就游弋在这些客人间,滴水穿石,赏钱加起来足足有了几百文钱。
阿七在厨房打下手,听到夏荷跟秋铭在说着话,隐隐约约听出了大概,一位有钱的客人来了,点名要伶公子作陪,鸨母不同意,叫来了衣公子。那客人急了,这会儿正在下面大闹。
夏荷撺掇着秋铭一块去看看,秋铭心痒,索性丢下手里的活,先不择菜,看完回来再说。阿七看着那两人兴奋地一路小跑走了,心里也好奇是个什么场面,匆匆忙忙赶紧扫完地,也去了一楼大堂。
那贵客周围围满了人,阿七好不容易挤进去,这才看见这人的相貌,肥头硕耳,挺着的大肚子活像个孕妇,嘴里一直在嚷嚷着,一露牙,那满口的黄牙混着一股鱼腥味,令人作呕的味道。听周围的人说,这人是个商贾,做丝绸生意的,有点家底,这广陵城里有两处私宅呢。
梅姨也是看中了这人的钱,不然就他这么闹事,早就差人把他轰出去了。转念一想,就让花伶下来陪他喝喝小酒,也算不上吃亏,若那背后的靠山,还有梁大公子问起,就说陪客人喝酒而已,没做出格的事儿,估计他们也不会追究什么。
“春蕊,你上去把伶公子叫下来。”说完嬉皮笑脸地陪笑,“爷儿,您稍等会儿,花伶一会儿就来。”
那贵客拢拢金丝镶边的衣服,舒了气,“这还差不多。”得意的样子,眉毛色舞,十分欠揍。贵客四下瞅瞅,一瞥眼间发现自己的鞋子沾了些脏迹,小人得志,歪笑着嘴说道,“谁要是帮我把这擦干净了,这金元宝就是谁的。”手里举着黄灿灿的一锭元宝。
钱!那么多钱!阿七当时像着了魔一样,扑通跪地,跪着两膝移到那贵客脚边,伸出袖口仔细地擦拭着那块脏迹。
不消一会儿,鞋子便擦干净了,阿七仰起头眼巴巴地等着打赏,可那元宝在贵客手里晃荡了几下,丝毫没有落地的趋势。
贵客呲着一口大黄牙,挑衅地继续道,“学着狗转几圈,再吠几声。”
四周的人都在看热闹,阿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事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他没有尊严的,他想要好多好多钱,他想后半生过得像个人。他需要钱。
阿七趴在地上,躬起身子,学着狗,四肢着地,一步一步走,周围的人都在哄笑,阿七也笑了,他很快就能得一锭元宝了,“汪!汪!汪——”
突然眼睛的余光触碰到一片红,印入眼帘的先是一双精致的绣鞋,阿七止住声音,抬头,那人穿着一袭红衣,身姿挺拔,站立在黄牙贵客面前,不染风尘。
第7章 老家来人
梅姨这边可算等来了这位小祖宗,赶忙引着他跟黄牙贵客致歉,“爷儿,伶公子来了,让他给您弹弹小曲儿解解乏,您说好不好。”
“梅姨,你这是不给我孙某人面子啊。”
“爷儿,您这是哪里的话,凡是到我这长春院的,我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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