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德,快去追他们!”楚政焦急地指着离那几个逃亡的黑影越来越近的将士。“让他们无论如何留下成乔的性命!”
“是!”敬德领命而去。
疾驰的骏马穿过残杀敌人的士兵身边时,敬德雪白的衣裳被溅上了斑驳的血迹。他的马忽然人立而起,一声嘶鸣过后,又急冲起来。敬德稳住心神,死死的抓住马缰,总不至于被甩下去。他顾不得马后腿上尚拖着一个敌人,更顾不得马腿上被敌人狠狠插入的匕首,他大叫着向将领传达楚王的最新命令:“陛下命你们务必留下长安君的性命!”
那一夜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热烘烘的血也融化了寒冰般的雪,马蹄和整齐的步伐踏碎了一地肮脏。留下收拾战场的小士兵手中握着铲子,将城中道路上的雪一铲子一铲子地铲到水沟里,仿佛这样那一场屠杀便不复存在一般。
用叛乱者尸体堆积而成的京观,坐落在城门之东,不单震慑着国内一切企图叛国之人,似乎也遥指着东方的赵国。
楚宫之内,李斯看着对面眉目清秀的长安君成乔:“李斯见过长安君。”
长安君眼皮也不抬地跪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铁链拴在了墙上,本是整齐的头发也凌乱地散落在眼前。
“殿下实在不该与陛下为敌。”李斯心疼地伸手去摸长安君的脸,却被他躲开了。“殿下是在记恨我们?”
“难道不该恨楚政么?他一个杂种抢了我的王位!”
李斯摇摇头:“殿下,王位素来是贤者居之。况且,樊期已是一个死人,他说的话殿下不必记在心上。”
长安君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睛叫道:“樊期死了,可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向天下人揭露楚政他不是父王的血脉!”
“殿下太天真了,难怪会上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当。”
长安君不再理他,别过头盯着洁白的床帐。
李斯笑着坐到床边,微笑着捧住长安君的脸:“我的小徒儿如此天真,我怎敢放你出去再让人骗呢?你莫要恨了,陛下留你在此也是一片好心,他是不想你再变成别人手里刺向他的利刃。”长安君凌乱的散发落在李斯手上,他微笑着将那些散发帮他捋到耳后:“你该知道,陛下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他如此信任你,才会将军权交由你掌管。你这一闹,可着实伤了他的心。”
长安君看着李斯温柔的样子,狠狠地咬住唇,隔了许久才叫出那一句:“师父……” “嗯?殿下有什么要说的么?”
“师父……我求求你……求求你顾念多年师徒情谊,让大哥杀了我吧!”
李斯佯作吃惊,立即站了起来:“这如何使得?你是陛下亲弟弟,他怎会杀你!他将你安置在宫中好生伺候着,殿下还有何不满?”
面对逼近自己的李斯,长安君委屈地快要落下泪来。他没有想到,明明他和大哥都是师父的徒儿,竟是这般厚此薄彼。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在位者当权,师父才会如此么?他哭着恳求李斯,求他去求楚政赐他一死。
“师父……师父……成乔求求你,求求你让大哥赐我一死吧!成乔知道错了!”
李斯拿袖子蹭蹭长安君的泪水,柔声道:“好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已知错了,陛下定不会降罪与你。殿下便好生在殿中养伤吧!”
长安君声嘶力竭地喊着正往外走去李斯:“师父!师父!您回头看看成乔!成乔生不如死呀!”
李斯终于在门口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答道:“殿下,此刻能活着便活着,到您该死那一日,为师自不会留你!”
长安君成乔依旧跪在那张柔软昂贵的床上,手脚被铁链牢牢锁住。
雕梁画栋的房间,是他的大哥为他画地为牢。
等候在花园中的楚政转头问李斯:“成乔可还好?”
“还活着。”李斯的回答十分平静。“陛下的妇人之仁终有一日会酿下大祸。”
听着师父的批评,楚政无奈地叫道:“师父……我实在不能不顾念血脉亲情……”
李斯笑道:“当日您将军权交给成乔,故意让樊期撺掇他谋反之时,怎没顾念亲情?此刻提及亲情,未免为时已晚!呀!落雪了……”他伸出手接着空中飘飘荡荡的雪花,就这样牵着自己的狗丈夫,踏雪离去。
楚政站在雪里,扭头看看关押着成乔的小殿,摇一摇头,就此离去。
☆、第八章 相逢便是恩泽 (2726字)
天正六年的正月,平日里冷清的边关小城贺郡,此刻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繁华。
魏慈明靠在客栈的床头,也因外面喜气洋洋的气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床边伺候的小二探过手来替他擦擦额头的薄汗,低声道:“大人此番受伤,怕是与楚国脱不了干系。”
“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一切等你家主人来了再说不迟。”魏慈明说完,便闭目养神去了。小二起身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就要离开,这时魏慈明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问:“你家主人说什么时候到了么?”
“主人说快则月底,慢则下月月中。”小二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魏慈明的目光落在了小二的手上,低声道:“你练过武?”
小二一愣,回道:“小时候学过几手,与家里的各位先生是比不得的。”
“那么,与来杀我的刺客……比不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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