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长得是什么,我们这样干活的下人是没资格生病的,病了不能干活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暗卫后来也就死了心,拿一块长长的布条将肚子紧紧缚住,把身材裹得看不出凸起之处,任他去了。
活着一天还要做一天工,死了倒逍遥快活的多。我深知这个道理,可惜无法把它告诉别人。
于是我依旧跟着暗卫,看着他肚子一天比一天长得更大,看着太傅终于上了龙床,看着齐王在宫里和皇上兄弟情深,看着轩城长公主在后宫和皇上拍桌动刀子,看着皇上处斩长公主,气得皇太后大病一场。
短短六个月间,朝廷几回翻覆,长安这边众臣犹然陷在党争的泥潭里,边关的鲁王却已私下招揽了五十万大军。
为了安皇上的心,鲁王让影卫装成他的模样入京探望太后病体,自己却易容成其他模样,留在营中调兵布阵,准备大动。
影卫入京之后,先进宫见了皇上,又到后宫给太后请安,举止神太都装得和鲁王毫无二致,若不是我当时亲眼看到鲁王吩咐他入京,恐怕也要和宫里那些人一样把他当成真货。
暗卫也见着了他,可惜没认出他来。影卫装得一丝破绽没有,他自然也没认出。而且他守在暗处,影卫虽然仿佛能看到四周暗卫,却也没能从众多一模一样的暗卫当中认出我们认得的那位来,两人交错而过,却没能相认,诚为憾事。
不过影卫留京时日还长着,暗卫大约还会想法去鲁王府找他,若影卫能借着这个机会把暗卫带出宫,再趁鲁王作乱时两人一起逃了,不要再做这种短命的行当,将来他们还能活得长久一点。
影卫入京后,第二天晚上,齐王就去了鲁王府见他。第一天一早,这消息就直接传到了宫中。传递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暗卫。
自他听到了鲁王入京的消息,就积极地向暗卫总管报备,想到王府探查情报。反正这种出公差的工作既麻烦,也没什么好处,暗卫主管也就答应了他,当时就放他出了宫。他到鲁王府中头一件事就是寻找影卫,可惜他看不出影卫已化身鲁王,白白在王宫中守了一夜,看影卫装出一副和齐王交情深厚的模样。
那两人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不过是问问边塞风光,叙叙这些日子的离情。临走之时,齐王还送了一副据说是王右军的真迹的卷轴给鲁王。
这些事其实也平常,但皇不愧是皇上,硬是从平常中听出了不平常来。一副值点钱有限的字画就能让他左猜右猜地弄出什么“楚囚对泣”的说法来,硬说齐王和鲁王相见是有谋反之意——倒真是让他说中了,鲁王就是要造反。
鲁王虽然要造反,但皇上手中暂无凭据,影卫又装得跟真的似的,天天躲在王府不见人,显出一派恭顺之意,皇上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抓起来下狱,便叫人私下收集鲁王及其门下在京中的罪证。上到结交大臣,下到门人说了句不敬的话,都要呈报上去,到杀他那天好作罪证公布。
有这样的皇上,不反也是反,真不如就此反了。我要不是死了,早都有心造反了,即便自己不反,也要指点暗卫造反。
于是暗卫的工作繁忙了起来,从夜探变成了长驻,收集证据同时也常去影卫平常工作的那块房檐下缅怀他们暂时是联络不上了的友情。只是他不知道,影卫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了。
暗卫和影卫交错之间,皇上在各地的暗探也报来了边关有不正常的调兵活动。可影卫在京里又确实安生,天天窝在王府什么都没干过,十几个暗卫派王鲁王府,竟没查出什么可致他死命的证据。
于是皇上决定使人暗杀。
这个任务自然又落到了暗卫手中。至于他为什么会求来这个任务,往高尚里说没准是为了国家太平,万民生计;也没准就是为了让影卫换个长命点的主人,不要天天血里来火里去;当然,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不想再在宫里对着皇上那张脸。
虽然他事后没向人说过,但看他对肚子里那块肉痛恨的程度,对这块肉的爹应该也是看着不大顺眼的,只是身份所限,不敢躲出去罢了。
出宫刺杀这工作虽然风险高,可好歹能看看外头的世界。
九月初二,皇帝下诏使鲁王随驾去平陵狩猎,暗卫扮作随侍的小黄门混在队伍当中。
影卫一进平陵,随身的侍从就都被皇上斥了下去,由暗卫等人装成了黄门,充作侍从跟着他打猎。两人先装出兄弟情深的模样说了一阵话,皇上就下令正式开始围猎,自己带着大队弓马朝向远方而去,影卫则在杀手引领之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影卫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演技也好。走入树林后许久,他还假模假式地招呼众人驱鹿,直到身后一个卫士搭弓引箭射向他时才猝然发难,身子掩到马下,催马奔向密林深处。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会为了鲁王的大业死在这里的人,只不知他是要找个地方更衣逃跑,还是杀了别人易容成鲁王的模样交差。
他越跑越远,与后面的杀手距离也渐渐拉开。那些人纷纷散开,抄小路到林外包抄,只有几个暗卫还死死咬在他身后——其中就包括暗卫十七。
他大着肚子,在马上颠簸得十分痛苦,走得比别人慢一些,靠近影卫之时,便已见到了几具他同伴的尸体躺在前路之上。都是一刀毙命,伤口也都在颈间。这样利落准确的出刀方式我想都不敢想象,可暗卫却看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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