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容照无声笑笑,伸手取来酒壶,晃了晃,将残余的一点酒液倒进自己杯中。
“五爷何必与莫公子说那些事情?”宫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能被一个人完全保护着不受伤害,何尝不是件好事。”
容照莞尔:“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男宠,本王自然懒得理会。可他偏偏是南陈太子,别看表面上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那骨子里面可是傲得很呢。”
“刚才五爷那一番话,若是换了个人说,宫九险些要以为是敌国的探子。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背负的身份,还有给勇烈侯带来的麻烦……无论从哪边来看,都像是在怂恿他回到南陈挑起风波啊。”
“宫九啊宫九,你这爱听墙角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容照摇头晃脑地道,语气中却并无多少责怪之意。
宫九也不慌张,从容一揖道:“五爷若肯解惑,宫九今晚定当尽心安排,让五爷尽兴而归。”
“尽兴而归?”容照斜着眼睛看他,笑容不怀好意,“若是本王欲与宫老板春宵一度,也是可以的了?”
“只怕宫九这平庸姿色,就算是自荐枕席也入不了五爷的眼。”宫九只是微笑。
容照哂然:“说得倒像是本王不识货一样!”他浅呷了一口杯中酒,“南陈积弊长久,早已是外强中干。若不是父皇突然驾崩朝中动荡,早在去年便被北燕破了。假使莫云箫真能成功逃回去,就算他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加速南陈的灭亡罢了。至于他与陆啸,两国仇怨梗在两人中间,迟早会爆发,不如早点破去。”
“本王不是大公无私之辈,于我没有半分好处的事儿,是断然懒得去做的。待匈奴与南陈一一覆灭,江山一统,皇兄成了天下至尊,便再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到时候,”容照抬起酒杯,借着一旁灯内投射而来的光芒透过薄瓷看着其中液体微微晃动,懒懒笑道,“他自然不会再去劳心关注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马车停在门前,陆全见陆啸抱着莫云笙自楼内出来,连忙跳下驾位让两人进去。车帘落下,马鞭扬起一声吆喝,这辆好不起眼的马车很快融入人潮之中。
掌灯时分回府却听说莫云笙依
旧未归,陆啸不禁心急如焚,连忙派了人去四处搜寻。正在等消息,却来了个小厮,自称是越王容照派来,让陆啸去接人,地点却是在一家小倌馆内。
怀中人面色苍白,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睁着,瞳中却是一片空蒙迷茫。见他如此,陆啸原本生出的那几分愠怒也瞬间化作了满心疼惜,轻叹一声自袖口撕下几条布来,将莫云笙还在流血的手指小心一一裹住。
莫云笙眼中总算有了焦距,目光缓慢移了过来,定格在陆啸脸上,盯了半晌,失魂落魄般问道:“我究竟是莫云笙,还是莫云箫?”
陆啸怔住。那一日宫中来人,将怀化帝驾崩一事告知,他私下又打听了消息,这才知道南陈朝廷为了遮丑,竟是将莫云笙与莫云箫的身世完全调换了过来。担心莫云笙听到这消息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暂时隐瞒,却不曾想今日被容照说破。心疼地将少年又抱紧了些,男人轻声道:“你是莫云笙。”
“我是莫云笙,莫云笙……那龙椅上坐着的又是谁?”少年的目光又移了开去,怔怔道,“再过了几年,这世上……又会有谁记得我才是莫云笙?”
在旁人眼中或许不过是换了个代称,但之于他,却是将那一十七年的时光全盘否定。
“我会记得。”陆啸将他抱起坐在自己腿上,轻柔地亲吻着莫云笙的额头,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我记得。”
莫云笙没有回答,侧过头去将脸埋进男人肩膀。第一次,他主动张开双臂环住陆啸的腰;勇烈侯却无法因此产生半点高兴的情绪,少年这副将脆弱完全暴露出来的样子看得他心中一阵阵发疼。他从未有过安慰别人的经验,只能照着记忆里赵氏哄着哭闹的锦儿入睡的样子,有些笨拙地轻拍怀中人后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少年的手指渐渐拽紧。怀中人的身体在颤抖,他的肩头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一片。莫云笙就这样无声地哭泣着,连一声微弱的抽噎都没有发出。
马车行得很慢,过了宵禁才回到府上。好在陆全揣着勇烈侯府的腰牌,一路上才没有被巡值的士兵拦阻。陆啸抱着蜷缩在他怀中的莫云笙轻手轻脚跳下车来,回头嘱咐陆全向赵氏通报一声,便径直朝着自己所住的主院而去。
莫云笙早已在半路上便收了眼泪,只是默然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陆啸进了他的房间,将人放到床上,转身意欲离去,却被少年叫住。
“陆啸。”
无论两人行动上如何亲近,莫云笙从来都只肯称他为“陆将军”,这般直呼名姓也是首次。陆啸回过头去,少年双眼盯着头顶的帷幔,声音平静:“由于我的事情,北燕朝中有人在背地里嘲笑你。”
陆啸皱眉,容照究竟和他说了多少事情?“只不过因为我是皇上嫡系,如今又削职在家,所以有人落井下石罢了。左右不过是嚼舌根,无法造成真正妨害,你不必放在心……”
“陆啸。”莫云笙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少年侧过头来望着他,眸中映着灯火,明亮璀璨,却带了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你今晚……留下来吧。”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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