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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木片居然开了口,他试探地说:“你们好,我是木片。”
牙齿和水滴惊讶极了,在一起面面相觑了不知多少年,他们今天才知道,原来巴别塔可能早就建成了。
在小心翼翼地介绍过自己以后,周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好,我是玻璃。”——啊,原来,玻璃罩也会说话。
水思考了很久,在试探着继续问:“各位……都来自哪里呢?”
牙齿说:“我来自银河系,一颗叫地球的行星。”
木片激动地接过话:“哎呀,我也是!”宇宙无垠,遇到和自己来自同一行星的伙伴可不常见。
水滴为难地说:“我辗转过很多个星系,早就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了。”
玻璃罩也是:“我只有一个编号,是g2v-2.46ly-γ-2mly,”他亮出了身上磨砂编号,“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你们的玻璃罩了。”
木片安慰他们:“我在宇宙里流浪了那么久,也未必记得每一个停留过的地方。”
他们兴致勃勃地交流了很久星际旅行见闻,忘记了时间。
只是,刚刚成为好朋友的他们不知道,因为能量耗尽,4321-a星即将白矮化,一艘艘运输飞船正在路上。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仓库里所有的收藏中,无用的将会被销毁,剩余的将被整理归类,转移到其他星系的不同空间站。
这不是个通常意义上皆大欢喜的结局,安德鲁有些不高兴:“是哪个人在我的4321-a星上建了座报废的空间站?”——苏迦耸肩,听他接着抱怨道——“这本来可是一颗能源星!”
米娅轻轻拍了他一下,嗔怪道:“你也太幼稚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每次听安徒生都哭得睡不着觉?”艾玛也学着米娅的口音,语气夸张地嘲笑了一番气呼呼的安德鲁。
“嘘,嘘……我再讲一个。”苏迦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打了个圆场。
“这是公元2017年的夏天,远远早于4321-a星的白矮化,事实上,它甚至还没有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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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一样的开头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在太阳系第三颗行星,也就是地球上,有一个国家,叫作泰国。在这个国家北部的山区里,生长着一棵树。”
苏迦轻轻拍了一下手下的桌子,继续说:“这棵树白天沐浴着日光,夜里就在月光下沉睡。热带的风吹乱他的阔叶,它梦见,在遥远的西伯利亚,一只天鹅披白雪,站在北极星下,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
梦幻的情境让大家不约而同地屏息,苏迦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放缓:“树下有一间饭馆,来自三个国家的五个人喝了十九瓶啤酒。雨季已至,今夏第一滴雨落下时,andrew发现,他长出了一颗智齿。”他说完,还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安德鲁的腮帮。
这个幽默的结尾成功逗笑了所有人。
夜风“沙啦沙啦”地吹进这爿小小的店面,米娅探头朝外看了看,惊讶地说:“真的下雨了。”
“那我们今天怎么回去呀?”
苏迦向老板招了招手,举杯道:“我们可以再喝一杯。”
那一夜,每一个人都喝了不少啤酒,后来好像还一起唱了歌。等他们终于想到还有门禁这回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艾玛也醉得有些糊涂了。安德鲁背着她,一行人沿着公路边窄窄的步行道走回住处。
山峦的起伏温柔得像处`女的颈项与腰窝,平原上星星点点的亮光模糊了彼此的边界。北赤道附近的夏夜,可以看到明亮的猎户座和仙女座大星系,而远处村庄的灯火浮动闪烁,仿若静夜里渺远的歌声。
他们穿过夜风,踏过石子路,走在星空下,手牵手,去到一个没有昼与夜,不分国籍和信仰,无所谓旅途或故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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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肇一始终对旅途适应得很好。与同为旅游城市的故乡p市联系在一起的淡薄乡愁,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才会被勾起,节日是其中之一。
上午在医院做完例行检查,何肇一偶然听到医生之间闲聊,他们计划着下午放假一起去三王纪念广场参加庆典;取药时又正巧遇上庄太太,正待询问一二,不想对方行色匆匆,只得作罢。他向来对人群聚集处敬谢不敏,特意改了计划,在北城呆到暮色渐深才往回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家附近做游客生意的酒吧不少,未散的庆典观众加上昼伏夜出的游人,傍晚时又下起了雨,城里反倒比平常更拥挤些。何肇一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却没想到一家浴场的后门正开在这里,三三两两的流莺站在昏暗的屋檐下,见到有撑着伞的行人经过,其中一个走近了何肇一。
细细的红绳拴着一块纸牌,挂在她的脖子上,上面用英日中西泰五种语言简明地写着:六百铢一晚。
见何肇一不为所动,她反倒摸出一支烟来,用英语问:“先生,借个火吧?”
走出了两步,何肇一猛然醒悟,她鹤立鸡群的身高,过浓的妆容,正在变声期的烟嗓……
那不是她——
是他。
何肇一回了头,摸出打火机,替那男孩点了烟,看他温顺地垂下了长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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