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初的想法不过是跟着此人说不定能寻到阿玉的下落,却不想越走越远,直接穿过了平日的居所,来到后院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门外看似安静,实际布有暗卫,不过以他的轻功,相对轻松就混了进去。
那人的脸始终在眼前晃……那不算年轻了,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眉宇之间刻有深深的皱纹,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可始终想不起到底是谁。
等终于在一处房门停下之时,他看见对方小心翼翼的叩了几下,直到屋内人开口,才推门走进。
“教主。”
“来了?”玉公子的声音响起,隔着门板,有些听不清虚实,“东西带来了?”
“是的……这里是其他三块宝图碎片,请教主过目。”
宝图碎片这几个字如雷贯耳,他浑身一震,好歹稳住身形,却听屋里人又道:“教主是如何肯定,他们一定会将宝图交给我教?”
这一点倒是与他的疑问相同,免不得屏息凝神,细细聆听。
玉公子轻笑一声,“因为他们就算集齐四张宝图,也永远得不到关键性的“祭品”,唯有百毒不侵的祭品之血才能打开宝藏的门,我不过是答应分他们一杯羹……何况这宝图本就是我教流传出去的,如今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那人微微一怔,“那“祭品”又在何处?”
“祭品是我早早便已经准备好的……”玉公子缓缓说着,带着点儿说不出的情绪,字字清晰,“张弓,还记得十六年前,我让你找茬赶下山崖的少年人吗?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他身体里埋下“种子”,不过如今计划有变,我……”
后面的话,他再听不清了。
仿佛一根冰锥从脚底贯穿头顶,连同浑身血液一起冻结,他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脑内一片轰鸣,差点从房檐上一头栽下。
可他到底没有,只是僵硬的、麻木的维持着原有的姿势,直到心口那股近乎窒息的悸动缓缓平复,才终于眨了眨干涩的眼。
其实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他自以为千疮百孔后便不会再受到伤害,却殊不知往往还有更狠的藏在后面,藏在那他自以为归属的地方,藏在……十六年前那个梦幻一般的相遇。
原来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美好的邂逅,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诡计,当年他惹到一名猎户,被一路追逐的跌落山崖——而那个人如今就在脚下的房间里,捧着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图,跪在他梦中情人的跟前。
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被利用、被欺骗……不是因为他傻,也不是他毫无怀疑,只是因为他信任那人,而已。
仅此而已。
他茫茫然想着,父亲临死前立下的誓言历历在目,“不得善终”四个大字仿佛已经烙在了他的背上,滚烫的烙铁灼烧着皮肤焦黑,那么烫……那么痛。
他曾经心甘情愿背负这种痛苦,有着宁可负了天下也不负他的觉悟……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可他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曾经的那些眼泪都在昨夜的贪欢中流干了,他难得放肆一回,以为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存在,如今看来却只剩讽刺……
他抬起颤抖的手捂住脸,长长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一次呼吸。
以他的轻功,想要追寻踪迹着实太难,如今更是日夜兼程的赶回谢家庄,路过山脚时向酒坊的大娘买了两坛子竹叶青,用腰上的玉佩低了债。
拎着沉甸甸的酒坛上了山,用脚踹开半闭的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呛得他咳嗽几声,眯起爬满血丝的眼。
山庄内的尸体已经被收拾过了,可依然抹不去这里曾经发生的惨案,他看着苍蝇盘旋在枯萎的草木间,用脚扒开茂密的杂草,露出其中腐坏到了一半的枯骨。
天色已晚,黯淡的光线让静谧的山庄显得诡异非常,可他却不觉惧怕,毕竟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谢安将最后一块宝图藏在家里——就在他死去的那个牢房中,在他被高高吊起的足底处,有一个暗格。
谢安说,男子汉不跪天地,可自己跪着的那块地方分明是空的,他跪在那张让他失去一切的东西上,看着唯一的亲人逐渐死去。
何其残忍——他这般想着,来到那阴诡的地牢里,用手指生生翘起那块石砖。
指甲随着他的动作而鲜血淋漓,可他却仿佛不觉得疼痛,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慰。
他看着只见殷红的血,心想原来玉公子费尽心机想要的,不过是这些东西。
他的血肉、他的身体……却唯独不是他的人,他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大笑出声,可到底还是压在了腥甜的喉底,不发一语。
他握着那块宝图回到地面——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山庄里,跨过他小时常常翻过的矮墙,踏着他曾走过无数次的石路,越过已经干涸的小池塘,来到他一直生活的房间里。
酒坛揭封,香气四溢。
他将那坛酒狠狠摔在地上,崩起的碎片划伤了脸颊,随手抹去血珠,他抖着手揭开另一坛,喝了一口,其余从头浇下。
辛辣的酒液淌入四肢百骸,转瞬被呼啸的夜风吹得冰凉——他打了个哆嗦,眯眼去看那敞开的门,门外是静悄悄的夜,无星,只余一轮残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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