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郎握着他的手,熟悉的温柔混杂慌乱,既惊又怕且疼似的,然後又是轻轻的对不起三字传来,越低越快、越快越低,他几乎都要听不清,萧令瑀抬起头,未曾湿润的眼对上青年的微红,朱九郎彷佛羞赧,拉着他就往怀里带,也不怕他猛然一撞就裂了伤口,亏得他忍住,竟是半点声音也不漏,萧令瑀有些呆楞,失去的天下与眼前为他而受的伤,他已分不清孰轻孰重?
老军医又来,耳提面命、殷殷告诫,这伤口再裂下去永远好不了。青年翻着白眼,喃喃念着哪有这麽严重,萧令瑀听见永远二字,不免抬眸看向朱九郎,後者对上他的目光,笑盈盈地来牵他用膳,待桐送上重新温热的饭菜,朱九郎不断说野味鲜美哄他多吃几块,他却看着青年的空碗食不知味。
这一夜他握着朱九郎的手,沉睡的青年终於坦率地喊痛,萧令瑀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何颤抖,但他轻轻拍着朱九郎,低声抚慰的话语全来自深夜的梦境,每当自己因梦魇而惊醒时,朱九郎总是会这麽说,没事的、会好的,过去了、不痛了……
可其实有些过去不能忘记,但伤口总有一天会痊愈,或许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可碰着再不会痛,如果可以,多希望朱九郎的伤能够赶快愈合,不是因为他需要天下无敌的护卫,而是因为青年疼痛的抽气声总无端扰他睡眠,他不能闭上眼睛,好累,萧令瑀开始怀念朱九郎从前的怀抱,至少不怕碰疼了他。
「萧令瑀……」
青年依旧警醒,但难免迟钝许多,萧令瑀收回手,正要躺下之际却让朱九郎拥进怀里,明明碰到了胸前伤口,他却迷迷糊糊地笑。「没关系,我的伤早不痛了,你就靠过来,没事的,别怕。」
方才还在睡梦中喊疼,眼下却说得不痛不痒,萧令瑀知道朱九郎总是说谎,就像现在说不痛、夜探受伤时说会在那儿等他来救、听见他梦呓时说没听见,全是谎话,可这些谎言全是为了自己。
「为何是本王?」
萧令瑀的声音极低,恍惚梦里一阵清风,朱九郎揽紧他,仍有些睡眼惺忪疑是作梦。「哪有什麽为什麽……」
青年再没说话,显是又睡了过去,萧令瑀闭上眼睛,只觉得朱九郎的怀抱依旧温暖,他不愿沉溺却也无法挣脱,或许青年的温柔就是牢笼,看似松垮却滴水不漏,一点一点穿透他的世界他的心,就像现在,他不敢妄动,生怕触及伤口、怕青年痛。
曾几何时朱九郎竟成为他的顾忌、他的软肋!
甚至重於天下……
争得薄情 三十六
「萧令瑀,你又闹什麽别扭?」
打从昨晚到现在,萧令瑀能离他多远是多远,虽说吃住仍在一起,可朱九郎就是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起先前远了不知多少,他不禁歪头细想,可想破了头还是没个理论,这两天自己没做什麽啊……应该也没问萧令瑀是不是喜欢他这类忌讳的问题才对。
「萧令瑀?」这下可好,连问话都不答了。「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萧令瑀!」
似是让他缠得厌烦,萧令瑀放下手中水杯,轻声道:「只是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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