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乌黑的小巷内,天色已近夜半无声。
一户普通人家,灯火依旧通明。
几名面有菜色的百姓围坐在一张矮小的长桌旁,这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一家子,年幼的稚童"yunxi"着扁小的手指,目露热切的看着桌子上一碗黑糊糊的芥麦粥,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年轻娇俏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掰开一块散发着腥味的小块盐巴,几乎是一粒粒的添入到锅里没几根青菜的野菜汤中。
家里唯一的支柱,已被岁月的风霜剐的看不清真实年纪的黝黑青年,小心翼翼的拿着还算干净的铁勺,将锅中的几根野菜连着汤舀给端坐在主位的二老。
两位饱经事态的老者口中叹着气,感叹着世道艰难的同时,心中却有着一丝丝的欣慰与安详。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孝顺的儿子。与儿子,儿媳与小孙子组成了一个和和睦睦的大家庭。
……
杨奉目视着夜色中宁静祥和的万家灯火,大多数的百姓都已经熄灯睡下,偶尔有几十户人家星星散散的依旧亮着灯火。
他的表情,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重,想到吕布交待他的密令,他的心,就忍不住的陷入到纠结难言的苦楚之中。
然而,他深知,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纠结了,每一分每一秒,对他,对吕布,对所有朝廷将士,都是人命关天的重要。
拿下巨鹿城,献给圣上,圣上定会龙颜大悦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如此……
一丝狰狞浮现在杨奉的眼底。
不远处的灯火依旧在摇拽着幽光,那一个个紧闭的大门内,想必是一番和谐安睦的情景。
“诸将士听令,前面几条大街内的民居,等会无论老少,格杀勿论!”
杨奉冰冷的话语,如同一道道万载寒风飘过他身后六千兵士的心头,顿时使得所有人心中一凛。
杨奉手持锋锐短刃,以身作则,如同一只莽荒的野牛,砸开一户人家的房门,一跃而入。
在他身后,六千朝廷俘虏组成的俘虏军紧随其后,分出一股股的洪流,冲向了几条街中的百家千户。
屋内,空气中的气氛猛然间一滞!
伶俐的稚童好奇万分的聆听着巨响,面露单纯无害的纯真笑容。
年长的二老吓的一摊,苍老古朽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互相拥抱着取暖。
黝黑青年目露愤怒的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将年轻娇俏的娇妻挡在身后。
“你是何人?黄巾天军何故破门而入?”青年厉声质问。
“特奉大贤良师张角之命,前来诛杀城内乱党!”杨奉冷哼一声,之后不再废话,手持短刃,凶恶万分的杀向这一家五口。
黝黑青年想要纵身阻挡,却哪里是杨奉的对手,几下劈砍之间,青年便被几近斩断了双腿双脚,哀嚎着,恐惧着,愤怒着,绝望的看着杨奉越过了他:
将他娇俏可人的妻子的头颅砍下,将他年迈苍老的双亲砍成几半,尤其过分的是,在后来,他丢掉了兵刃,将他年仅四岁多的稚子活活的掐死在他眼前。
啊!!!绝望凄厉的咆哮声回荡在苍茫的天际。
这一幕悲惨的场景,不止发生在这一处,而是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同一时间上演着。鲜血,无处不在的鲜血,无论老幼,无论男女,流成了河,汇成了海。
“所有还活着的人给老子听着,因朝廷大军压境的缘故,黄巾天军快要败亡了!大贤良师不忍尔等孤苦无依的活在这个悲惨的世界,故而赐予你们死亡,让尔等与黄巾天军共赴天国!!!”
共赴天国的回声在回荡着,顺着风声,顺着夜色,如同刀子一样划过那些故意被幸存的百姓的心中,为他们指明了方向,使得他们的疯狂,他们的仇恨,他们的绝望尽数的转移到了张角身上……
“张角……!”
“张角……!”
“张角……!”
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声,在四面八方响起,让得所有听到的人遍体发寒……
…………
吕布浑身浴血,统领着好不容易挣脱黄巾兵士的三千余将士,依旧在“狼狈”的狂奔着。在三千余将士的身后,至少一万名的黄巾军死死的咬着他们,紧追不舍。
但吕布的心思,却不在身后的追兵那里,他的心思,在遥远的另一端。
杨奉会执行那个残忍的决定吗?吕布心中没有底。虽然坚信杨奉对皇帝的愚忠会战胜他心中并不残存的几丝怜悯,但依然世事难料!
吕布也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心态,无论杨奉做与不做,他都没理由去指责什么,甚至有什么理由去指责?
自从定下这个有些狠毒的注意,吕布心中并没表面上那般平静,但是,他已别无选择!
张角在巨鹿城经营不下十余年,并曾在城内施法,治病,救人无数。城内的百姓对张角的依赖与归附已经入了骨子里,甚至是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
不说他吕布依靠区区的八千俘虏与二千残兵根本就击败不了巨城内的五万黄巾军队(包含黄巾军与黄巾百姓),就算侥幸击败,难道就能守的住吗?
即便占领了巨鹿城,损失惨重的兵士面对心向张角的巨鹿百姓,恐怕只需要黄巾余孽的稍稍挑拨,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就能将他们灰溜溜的赶走!
当然,这只是最乐观的想法,最可能的情况则是:
兵败!
而行动失败的结局,便是死,所有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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