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春把怀里抱着的一个玻璃碗放下了,说:“我看一个老好婆拿格挨只玻璃碗蛮好格,问呲一声,嗯倷讲大润发嘞嘿搞促销,买酸奶送碗,我噻去呲大润发。”(我看到一个老奶奶拿的这只玻璃碗蛮好的,就问了声,她说大润发在搞促销,买酸奶送碗,我就去了大润发。)
茉莉花皱眉:“挨种便宜去塌嗯倷啥体!真家伙,屋里相碗多得嘞要扑出来啧,倷还往屋里相搬。”(这种便宜去占了干吗?真是的,家里碗多得要满出来了,你还往家里搬。)
图春拆开了一盒酸奶,去厨房拿了把勺子,和茉莉花说:“吃吧。”
他也拆了一盒,拿勺子刮包装上的浓稠酸奶,尝了尝。茉莉花忙进忙出,收拾凉菜,把杨梅装进保鲜盒,洗碗洗锅,和图春说:“杨梅等歇带到单位里去吃,否要忘记忒。”(杨梅等会儿带到单位里去吃,不要忘了。)
图春吃酸奶,问了句:“爸爸囔也啡来屋里,也去厂里啧啊?”(爸爸怎么又不在家,又去厂里了?)
“嗯哆爸爸么,倷晓得格歪,一滴滴啊弗肯放手,愁煞格,厂里一支电话,讲么讲,讲好啧,好歇歇,还是摒弗来,开呲车子去啧。”(你爸爸么,你知道的,一点点都不肯放手,愁死了,厂里一个电话,说是讲好了,可以休息休息,还是忍不住,开了车子就去了。)
图春闷声挖酸奶,茉莉花洗好碗,抓着抹布出来擦桌子,和图春说:“格么讲好啧,挨个礼拜请顾筠到屋里相吃饭。”(那说好了,这个礼拜请顾筠到家里吃饭。)
图春说:“再讲吧,前两天矜矜哆老顾讲有点事体派得咂我用场,啊吩具体讲,我估计挨个礼拜蒙呗空……”(再说吧,前两天矜矜他们家的老顾说有点事情需要我帮忙,也没具体说,我估计这个礼拜没有空……)
茉莉花想说什么,看看图春,图春也看看她,指着酸奶说:“歇忒些吧。”(歇会儿吧。)他又笑了笑:“总归有机会格。”
茉莉花不响了,走开了。
隔天图春早上到了派出所,擦好桌子,正在绞毛巾,顾小豪进来了,看到图春,目光停得久了些,但没说话。办公室里,图春晾毛巾,冬冬等待电脑开机,毛头给顾小豪泡茶,瘪子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去和冬冬说:“我小姊妹去加拿大白相带转来格,倷啊要吃?”(我小姐妹去加拿大玩带回来的,你啊要吃?)
冬冬没有拿,看着她说:“中浪去吃鸭血粉丝汤吧,几何日子吩吃啧。”(中午去吃鸭血粉丝汤吧,好久没吃了。)
瘪子团点了点头,拿着饼干坐了回去,埋首档案堆中,噼噼啪啪打字。
毛头泡的茶送到了顾小豪手边,顾小豪点了点头,把窗开得更大了点,点香烟,望着外头说:“来了个日本人,现在住在西园对过的莫泰。”
大家都看着他,顾小豪随便一扫,随手一指,眼神又飞出窗户:“正好在我们辖区,小图,你去带带他。”
图春愣住。顾小豪仄了声,回过头来,不悦地盯着图春:“咿,你二外不是日语吗?记得看紧一点,不要让他自己跑来跑去,啊知道?”
毛头说:“日本人么估计又是来看寒山寺的歪。”
冬冬说:“一个人过来的总归还是要当心点。”他和图春眨了眨眼睛,“你二外是日语啊,没听你说起过歪?”
图春怯声问顾小豪:“那个日本人……他要待多久啊?”
顾小豪说:“说么说四天,签证又不止四天,你留心一点。”
图春点头,应了下来。趁午休时,他联系了安昊,安昊那里也没法换时间,只好把图春的机票退了。两人的广州之行就此泡汤了。
第八章
顾小豪打发给图春的那个日本人叫做铃木洋介,是名出版编辑,跟着出版社三名同僚来上海开会,其余三人开完会便回了日本,只有他留了下来,还从上海坐火车来到了苏州,难免引起些关注。图春以地陪的名义和铃木见了面,自称是上海方面得知他来苏州后,特为他找来的导游,铃木在苏州的这四天,由他全程陪同。他就住铃木隔壁的单人间,任何事都能找他。
铃木三十多岁了,个字不高,人精瘦,头发和眉毛精心打理过,衣着却很随便。图春在酒店大堂拦下的他,得知图春的身份,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后,铃木露出了颇为为难的表情。图春遂说:“我不是骗子,要是担心的话,可以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图春好长一阵没说过日语了,讲起来难免磕磕绊绊,讲完,见铃木没什么反应,图春又用英文讲了一遍。铃木听后,搔搔后脑勺,嗯了声,又啊了声,避开了图春,去了酒店外面打电话。这通电话打完,铃木回进来,给图春递了张名片,和他握了握手。图春问他:“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铃木用力点头,双手抚在一起搓了搓,似是经过了番深思熟虑,从斜挎着的腰包里挖出张旅游地图。图春凑过去看,那旅游地图上作了些红点标记,铃木找了找,指着一个红点说:“这里。”
铃木指着的是胥门。
“哦,伍子胥。”图春说,“你知道伍子胥的故事吧?”
铃木抬脚往外走,说:“我知道他的头被割下来吊在城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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