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哥虽然将你逐出宫,但他还是爱过你的。”宇文隆笑道,“不然,他怎么会留着你的儿子,还封他为太子?”
“狸奴容貌可爱,他就当养了个玩物。”陈望之幽幽叹息,“我委曲求全,一味迎合,也是为了他。”
宇文隆道,“小肃王可爱不假,但毕竟不是我哥的亲生儿子。他现在没儿子,正好将小肃王推出来给天下人看。皇后是齐国的公主,太子是公主所生,日后宇文瑞登基,就算有一半齐人血统的天子,底下的臣子百姓,自然更加服帖听话。但是有一点,肃王肯定想到了。”
陈望之抬起头,眉宇因为痛苦而略微扭曲,“他现在有了新欢,很快就会把狸奴抛到脑后。”这话倒是直出胸臆。他夜夜辗转思索,越考虑越觉那孽种处境堪忧。“我也是后宫中长大的。没有得宠的母亲,儿子再如何出色,也终究得不到父亲的喜爱。”他抓住那条貂裘,用力抠着风毛的边缘,“就像我一样,在父皇眼里,连宫里的一只猫,一条狗都不如……”
“肃王不要难过,”宇文隆道,“看着你的面子——”
“狸奴甚至不如我,”装就要装得十足,何况这伤心焦虑也不算作假,“他并非宇文彻的亲生子,却忝居太子之位。”陈望之呼吸急促,“西海王你想想,宇文彻能接一个明月进宫,就能接十个、一百个。如今天下都是他的,他就要接一万个,谁也奈何不了他。一旦他有了真正的亲生子,那狸奴、我的儿子……他的下场……”
“也是,我哥他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杀个小孩,就算让他杀自己亲儿子,也决计眼睛不眨一下。”宇文隆眼神闪了一闪,“肃王来之前,肯定听他讲过,我是他最亲的兄弟。”
陈望之道,“确实如此。他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宇文隆冷哼道,“惯会骗人。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说什么兄弟?我以前不懂这个理,被他坑骗,傻乎乎地在黑水城驻守,一年到头,肚子里喝的是风,吃的是沙子。他在江南搂着美人,舒适惬意……”
陈望之道,“他说,你帮他打下江山,立有汗马功劳。”
“汗马功劳?”宇文隆的靴子尖蹭了蹭地,“不敢,我哪有什么功劳?即便有,也早就被他忘光光了。”语间似乎颇为怨恨。陈望之道,“他封你做了西海王,总归也是——”
“这西海王,名义上是王,实际上没有丝毫用处。宇文陆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女儿,得了好女婿,就封了国公。”宇文隆忿忿不平,“就不说宇文部,咱们就看看那个沈长平,他凭什么做了大司马?”顿了顿,强笑道,“这个沈长平,当年背叛了齐国,被我哥招入麾下。这种人,背弃旧主,我最看不起。还有谢渊谢沦兄弟俩,小毛崽子,嘴上的毛都没长齐,也给了封地。还有个死老头子,跟你一个姓,叫什么来着……”
“陈惠连。”陈望之接口,“他是吴地大儒之首,万万没想到,最先归顺的就是他。什么死节,都是文人的笑话。”
“对对,就是他。”宇文隆重重叹息,“肃王你说说,我哥这么做,让我怎么想?还有那个京畿大都督,掌管建康周边几万凉人。我瞅着呢,这官他到底要封给谁——”
“他不会拱手让人的。”陈望之道,“你说的这几万凉人,闲时务农,战时为军,皆久经沙场,是一等一的战力。关键位于京畿,一旦这个京畿大都督谋反,立时便能攻破健康。这么个要命的职务,给了别人,宇文彻如何能睡得着。”
宇文隆一拍大腿,“肃王厉害!一下就说准了!我就知道,他迟迟不下旨,就是打算找个方便的傀儡。肃王真是敏锐,我就喜欢这样的人。你来了就装病,说话有气无力,撇腔拽调,害得我试探来试探去。你说说你,早这样利利索索地不就好了?咱们早就能这样好生谈上一谈。”
陈望之道,“西海王是宇文彻的好兄弟,我怎敢不示弱?”
宇文隆道,“示弱没劲,真汉子就要动手分出胜负。”
陈望之苦笑道,“你可以,我是没办法了。”他举起手,在宇文隆面前晃了晃,“我现在就是个废物,别说动手,就是骑马,也只能骑那老弱劣马,不然就会被甩下来。”
“这有什么打紧?”宇文隆眼睛转了转,“肃王还是肃王,这名头可比刀剑厉害得多。”
陈望之与他绕来绕去,已经大约明白了宇文隆的意思。宇文隆似是久已不满宇文彻,这是存了谋反的心思。不过直接谋反胜算不大,便来拉拢他这个旧齐的皇子。但宇文隆到底是真心谋反,还是同宇文彻串通一气引诱,陈望之不能确定,只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遮掩一番。便轻声道,“肃王?我这名头早已毁了,从建康到云州,我耳朵里听的,可都是骂我的话,无一人称赞。我晚节不保,现下是齐人里排名第一的叛徒。西海王手下那个旧齐的将领,见了我是何情状,其他人是何情状,便可略知一二了。”
第102章
宇文隆道,“这话可就错了。”
陈望之道,“错了?”
宇文隆道,“认为肃王的名头毁了,那如何才算不毁?难道你死了,才算是好肃王么?”见陈望之沉吟,便道,“如果说死了才算不毁,那说这话的干嘛不先去死?他们不死,倒要你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望之怔住,“西海王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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