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是先生的客人。”阿飞不冷不热地答道,放下一小壶酒,“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楼上仲彦秋已经泡好了茶。
“好香。”还未落座,花满楼便已忍不住赞了一句。
他的眼睛看不见,鼻子却较之常人敏锐不少,“杂了菊花和茉莉?”他分辨出茶香里的花香,清雅中别添了几分特殊的韵味。
“还有一点梅花。”仲彦秋说道,“去岁年前下了场小雪,院前的梅花落了几朵,扔了也可惜,就留下来配茶了。”
确实,闻的时候不明显,饮入口中细品,那一缕冷香若有若无的极是勾人。
喝着茶,花满楼打开了他带来的木盒,八个色彩不同的小方糕上印着不同的花,正应了一年四季的景致,小巧一个不过一寸见方,糯米粉蒸出的皮触手温软,半透明的皮下隐约可见一朵正开得漂亮的花。
“苏合斋出的新花样,听说是从大理挖来的师傅,最是擅长料理这般带花的点心。”花满楼笑道,“现在正卖得紧俏,因着那家大掌柜同我哥哥有些交情,便给我留了一份。”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仲彦秋取了一枚,浅粉的皮裹着一朵桃花,不过一口的分量,皮不怎么厚,中间藏着桃花冻,最芯子里是盐渍过的桃花,合着皮上的糖粉,混杂出独特的风味。
单吃味道稍显甜了些,正好配茶喝。
仲彦秋吃了一个,花满楼也拿了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特别喜欢吃点心的人,再怎么好吃的点心也就是浅尝即止,余下的一扒拉放在旁边,就全归了阿飞。
仲彦秋看着花满楼品茶,忽地叹了口气,“这茶我也给陆小凤喝过,那厮倒好,一口气牛饮了一壶,还嫌弃不够滋味。”
花满楼笑起来,“你给他喝茶,还不如多给他两壶酒,再好的茶到了他嘴里,那都是树叶子泡水,喝不出滋味来的。”
陆小凤喝他的茶还算少吗,哪一次不是顶好的茶叫那陆小鸡胡乱灌来解渴,还抱怨两句水太热杯子太小不若街边茶馆喝得畅快。
得亏花满楼是他的朋友,不然陆小鸡这般作态,十有八九是要叫主人家打出去的。
“这幅样子,倒也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桃花运。”仲彦秋叹气,他说过楚留香fēng_liú入骨桃花入命,陆小凤比起他来也是不逞多让,一生中注定身边女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难得一人相携白首。
“大概是因为他总有本事让女人只看到他英俊潇洒勇武不凡,而忘了他天下漂泊麻烦满身。”花满楼说着说着摇了摇头,“说的就像我们没被他哄住,三番四次为他的麻烦奔波似的。”
“你有,我可没有。”仲彦秋说道。
“迟早会有的。”花满楼以一种比仲彦秋还要洞悉未来的语气道,“但凡是陆小凤的朋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被那只陆小鸡闹腾得不得安宁,还甘之如饴地跟着他满天下收拾烂摊子。
白飞飞从楼下围观儿子工作飘上来,正听见花满楼那句话,吃吃笑着道:“我早说过那姓陆的小子麻烦得很你还不信,只看他那张脸就知道,跟沈浪一个德行,被他缠上你的安稳日子可就没咯。”
仲彦秋不以为意地喝了口茶,也没提醒白飞飞还有一半身子卡在地板上没飘出来,只道:“他若是能找出让我头疼的麻烦来,我说不定还挺高兴的呢。”
又不是没过过那波澜壮阔步步杀机的日子,可惜自从他练剑小有所成后就再也没人敢那么追杀他了。
花满楼看起来有点诧异,“我当你是不喜欢那些麻烦的。”
“太无聊的麻烦没人会喜欢的。”仲彦秋弯了弯唇角,“浪费时间罢了。”
所以他宁愿冒着大雨老远跑去兴云庄就为了给那早就轮回的女鬼传句话,也不愿在这里多见一两个权势通天的客人。
这世间有权有势之人多是逃不过贪心不足和利益熏心,总结一下千篇一律的故事和诉求,他早就腻歪到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了。
“那想来陆小鸡不会让你失望的。”想起了陆小凤给自己带来的那些麻烦,花满楼说道,“他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麻烦精。”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语气却是极为欢欣与柔和的,还隐隐带了几分自豪的意味。
仲彦秋道:“与其说他,你自己也该当心些。”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他接着道,“要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会骗人,尤其是骗你这样有钱又单纯的好看男人。”
仲先生说话从不会无的放矢,花满楼怔了怔摇头笑道:“想不到还有姑娘会看上我这瞎子。”
“谁让你看起来最好骗呢。”仲彦秋眨眨眼,清楚地“看”到花满楼的命运猛地打了个弯,也不知会往哪个方向拐去,“心长在你自己身上,动不动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左右不了你的。”
他这般说,白飞飞在边上拆他台,“要真跟你说的那样,我当年就不会看上沈浪那厮了。”
她当年百般算计千般思量,最后不还是算漏了沈浪,差点,不,应该说是已经,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赔了上去,直到死了才算释怀。
她这么笑着,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仲彦秋对白飞飞时不时的情绪不稳定习以为常,权当是没听见没看见,否则等她情绪稳定之后,说不得就又要恼羞成怒来寻他麻烦。
虽说对那鬼灵穿体而过的寒凉不甚在意,但夜半鬼哭狼嚎不得安眠,他还是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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