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屿慢悠悠地抬起手一指,他循着方向看过去,险些没被气死。靳屿确实把他画在纸上,然而只吝啬地画了半颗脑袋,大部分的身影都被前面一个女生所遮挡。他把这个女生的动态、衣服褶皱画得尤为细腻,却将他这仅有的半个脑袋都简略、虚化掉。
方鹿鸣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如同一根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丧气道:“我以为你只画了我一个人。”
靳屿眼底漾起几分笑意,却故作冷淡地开口:“视角问题。”
方鹿鸣仍旧蔫蔫地“哦”了一声。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对方鹿鸣说道,与此同时指着后者手中的画板,又道,“这个你先收着。等我回来。”
难得出来一回,靳屿又变得格外忙碌,其实他有点好奇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但他还是管住了嘴,摆着手目送他离开。
“哇,这是你画的吗?”他正在发呆,没想到手上的画板就这么被人轻松地抽走。
他不悦地转过身,却见韩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张画,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这时他突然笑起来,眼底像盛满星星一样亮晶晶的,酒窝愈发深邃,“哦~原来不是你画的,是有人画的你。他是谁呀?把你画得真好看。”
方鹿鸣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没有画我呀,画的是全是......”他边说边朝韩凊走过去,目光转向那块画板时不由地愣住,随后慢慢睁大眼睛。
画里只有一个男生,他懒洋洋地蜷缩在一把椅子上,眼睛半眯半睁,浓密的上下睫毛拢成一团,由于画得格外细致的缘故,睫毛竟根根分明。他的嘴巴微张,而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当时电风扇正对准他的头顶扇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吹起来,却未料到只有头顶的一撮发丝不羁地翘得老高,就像是一根逆行生长的小草。
此时,他的喉咙如同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竟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
方鹿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鞠橙橙,只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起过她。现在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她比记忆里苍老太多,除却那眉眼还残留着昔日的风情,其余地方早已不见过往踪影——她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然变得花白,脸颊凹陷得过分严重,鱼尾纹、法令纹尤为突兀,而嘴角甚至还有未消退的淤青。
她在烈日炎炎的太阳底下等待很久,由于出门太急连伞也忘记带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见到方鹿鸣走过来时,眼睛一亮,想迫切地走过去,又生生止住,似乎觉得自己太过狼狈,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方鹿鸣转头看向旁边的靳屿,就见到靳屿也在看他,凑过去跟他轻声解释道:“我妈。”
靳屿点头,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登时,方鹿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过一会儿,鞠橙橙局促地走到方鹿鸣的面前,笑容有点牵强,吞吞吐吐道:“鸣鸣,我、我给你带了点你最爱吃的东西。”她将手上的篮子递给他,一一用手指着,“你看,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梅子酱,我做了好几罐,都给你......”
方鹿鸣起先愣怔住,他向来不爱吃梅子,就因为讨厌它的味道,很快他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鞠橙橙一时兴起地做上一罐果酱,他为了讨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大口大口吃下去,强忍着恶心说“好吃”。她自己也尝了一口,顿时酸得皱起眉头,而她以为方鹿鸣当真喜欢,就随口说“留给你吧”。
没想到这个误会竟会牵连至今,他不好拂鞠橙橙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地接过来,客气而又疏离地说声“谢谢”。半晌,他转下眼珠,问道:“您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总是这样的,小时候也是如此。过年时,长辈们虽说都不喜欢鞠橙橙,但是方鹿鸣这个白糯米团似的小孩还是怜爱有加,每次塞给他的压岁钱也要比其他小孩厚上许多。而鞠橙橙一直被方志南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整天无所事事,不知何时就沾染上赌瘾。然而她的手气差、技术又不过关,很快便把方志南给她的钱全部输光,于是她就会像现在这样,原本对方鹿鸣爱理不理的态度蓦地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眯眯地对他说,鸣鸣,你的压岁钱藏哪儿呀?妈妈最近没钱啦。小孩子很好哄骗,方鹿鸣被骗几次以后,尽管对她有些提防,但后者不过是又多哄几句,他又轻易地卸下防备。后来,她也懒得作出这副讨好的嘴脸,知道方鹿鸣的藏钱位置后,不光是压岁钱,连生活费也一分不剩地将其卷走。
而现在,他再也不会上当了,见她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他也只是平静地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说:“这是爸爸给我的,密码是我生日。”
鞠橙橙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把夺过去,欣喜之余突然想起什么,又试探地问:“你、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方鹿鸣原来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但听到这句问话还是不由地眼睛泛酸。而靳屿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你是鸣鸣的母亲?”
鞠橙橙早就注意到方鹿鸣旁边这位男生,见他叫得这么亲昵微微一怔,又看他仪表穿着完全不似普通人,因此连忙曲意逢迎地答道:“对啊,我是我是。你跟鸣鸣关系一定很好吧,他......”
“原来是这样。”他颇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语,继而缓缓道,“我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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