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心思复杂,“我是你孙子的同学, 寒假过来看看他。”
吴大爷恍然大悟,“原来是狗剩的同学啊,他今天不在,去亲戚家了。”
村里一直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 尤其是老人们, 喜欢给自己的儿孙们起贱名, 其实是祝福他们, 希望能活的长久的意思。
“没事,快过年了嘛, 能理解。”现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走亲戚。
吴大爷犹豫了一下, 道, “要不要进屋等等, 我打电话, 让他赶紧回来。”
许鹤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不在就算了, 我回去了。”
吴大爷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下雪了路滑。”
“嗯。”许鹤本来只是个说辞,根本不认识人家孙子,没想到突然被人家大爷暖了一下。
他回头轻笑一声后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是聚在一堆的妇女,一边打围巾,一边聊天,那围巾打的漂亮又均匀,颜色浓白,纹路清晰,又勾起了他的记忆。
很久以前,他病的厉害,整天浑浑噩噩,对外界没什么感觉,下雪了手冻的冰凉,脸惨白惨白,却不晓得保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别人跑过来找他打雪球,一群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有些孩子调皮,往他脖子里塞雪球,许鹤没什么反应,等天黑时早就已经化在里面,湿了一片,冻的他胸前僵硬。
王修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眼眶瞬间红了,责怪自己没看好他。
其实他就在厨房,给许鹤熬姜汤,打完雪球喝点姜汤不容易感冒。
因为不放心许鹤,时不时要出来看一看,不让他走远了,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也不能把许鹤绑在身上,没想到才转身的功夫,许鹤就被人丢了雪球。
许鹤又跟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难受了会说出来,他不会,就这么冻了半天,里面都是湿湿的。
王修心疼的不行,给他用热水泡的脸色通红才出来,然后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最后跑去自己学打围巾,系住许鹤的脖子,让他全身除了脸,一点缝隙都不漏。
但是即使这样,许鹤还是生病了,他本来身子就薄,跟林黛玉似的,经常生病,现在更上一连病了几天。
往后王修就在院子外养了几条恶狗,不让人靠近,也许对于平常人来说的游戏,对许鹤来说是致命的,所以他不在的时候,不能让许鹤出去,也不能让其他人进来,等他抽出空来,才能带许鹤出去。
许鹤病情最重的时候,跟老年痴呆一样,会忘了自杀,但是也想不起其它的,整天呆呆的坐在床上,吃饭喝水都要王修喂,厕所也不会上,经常把自己憋坏。
每隔一段时间,王修就要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一摸,如果喂水了摸的更勤快,抱着许鹤去放水。
他不知道别人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只要许鹤发呆的时候多跟他说说话,不管是什么,许鹤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反正不能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王修看过资料,每一个病人都会说,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们,快死吧,快死吧,没人需要你,他们都嫌弃你,你什么都干不好,不如死了解脱。
十个病人里有九个都这么说,所以他担心许鹤也是这样,如果发病的时候,打断那个声音说话,许鹤会不会好一点?
一般的抑郁症十有八九都会自杀成功,因为没人理解他们,以为他们只是敏感,做作,矫情,实际上他们是神经受到损伤。
就像手被东西砸了,这整只手都会不灵活,用不顺手,同样的脑子受损后,也会导致神经衰弱,不灵活,敏感,用不顺手,这是病,而且靠药物治不好。
许鹤就是药物过敏,吃完后第二天起不来,当时是控制住了,往后病情更严重,所以不能吃药。
不能吃药就要想其他办法,王修觉得许鹤还是有优势的,首先,没人理解抑郁症患者,也没人会花功夫照顾他们,所以他们自杀成功了。
但是许鹤不一样,他有自己全心全意照顾和盯着,只要情况一有不对,立马施展唐僧念,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断许鹤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可能不知道,这种无意的举动,恰好就是治好许鹤的关键。
许鹤脑子里的恶魔,每天都会出现,但是每次出现,都会被王修破坏。
日常都是恶魔催着他赶紧去死,王修在外面罗里吧嗦,说谁家的狗生了,三胞胎,刚出生跟老鼠崽一样。
王婶又来借藕了,上次答应用她家的桂花换,结果借了三四次都没把桂花拿来,这么抠门下次不借了。
隔壁家的娃娃买了件新衣服,七百多块,到处炫耀。
他又指了指许鹤,“你这个败家子,一件衣服好几千,够买人家多少件了?”
许鹤老是乱花钱,他也很愁,如果买有用的还好,关键他买的都是重复的,或者不能用的,要么干脆虚拟打赏。
以前有钱的时候王修都是任他买,买完堆成一堆,后来会把那些有的没的拿去退掉。
从前买的那些也全部低价处理,总算能维持一段时间生活。
总之除了吃喝用度,其它消费都被他砍掉了,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学会了砍价过日子。
原来王修砍价是在这里学的。
中午雪刚化,太阳很大,许鹤抬手遮住太阳,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王修提前两年重生,这两年除了减肥,也把砍价的技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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