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矢衔着白子的手迟迟不能落下,因为不知道该下在哪里。
这盘棋……
“我认输了。”塔矢把白子丢进棋盒,不甘心地说。
好强!这种身经百战的气势,诡异神秘的风格,紫笛她,真的只有二十多岁吗?
还沉浸在棋局中的塔矢没有注意到紫笛的异样。
原本苍白的脸上布满虚汗,嘴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是发紫的颜色。听到塔矢认输的声音,紫笛心下一松,一直握在手心的棋子顺着身体倾倒的姿势滑了出去。
砰!
低头思寻棋局的塔矢只觉眼前有什么划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闷响。他奇怪地抬头,刚好看见紫笛倒下的样子。
“紫、紫笛!”
塔矢刚把紫笛背回房间,玄关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塔矢夫妇回来了。
对局室内。
塔矢端坐在父亲面前,攥紧了拳头。
塔矢行洋的目光落在棋面上,一言不发。
棋室里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父亲大人,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对弈会给她的身体造成…造成这么大的负担。”被父亲身上的气势压制,塔矢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第一次和紫笛下棋,还没下完她就晕过去了。”塔矢行洋的声音如往常般平静,听不出半点异样。
塔矢默然。
“后来我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棋。”塔矢行洋还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她回答我说,一百年。”
塔矢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了,可转念一想,更迷糊了。
“我在中国待了很长时间,一直不知道中国围棋界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塔矢老师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波动,“进藤还是院生的时候,曾经跟门胁下过一盘棋。棋局结束的时候,门胁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知道,进藤的回答是什么吗?”
塔矢突然想起第一次跟进藤下的棋,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进藤那个孩子,居然回答‘一千年’。”塔矢老师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但很快就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塔矢还无法理解的神情。
塔矢缓缓低下了头,他看不懂自己日益年迈的老父亲,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都没有真正看懂进藤。
可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
“父亲,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呵呵,只是觉得有些事,是到了该说的时候。”
塔矢行洋伸出一直放在宽大衣袖中的右手,拈起一颗黑子放在星位。
然后收回手,敛下眉目。
就好像在等待着,对面那个看不见的人,伸出扇子点在下一个落子的地方。
塔矢安静地退出了棋室。
紫笛看着坐在自己床榻边,满脸愧疚的少年,无语了。
你要真过意不去就说一声,别这么不吭声地盯着我行吗?我胆小。
可实际上,塔矢的心里有很多问题,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亮,你有什么事吗?”跟塔矢比耐心,紫笛果断认输。
塔矢为难地看了紫笛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事。”
@#¥……
紫笛觉得有点头大。
“呃,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没事了,没事了。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啦。”紫笛大度极了。
塔矢看着少女依旧苍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父亲跟我说了,第一次跟你下棋的事情。还有进藤…紫笛姐,你是不是知道sai?”
“sai?sai是谁?进藤怎么了?”紫笛淡定地装傻,“这种事情,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不直接去问问进藤?”
奇怪,这样从旁人嘴中问进藤事情的行为,是塔矢会做的吗?
“我……”塔矢被紫笛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慢慢休息。”
看着塔矢的背影,紫笛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小亮,你的决心呢?你的勇气呢?”
是啊,我的决心呢?我的勇气呢?
塔矢苦笑一声,逃似的离开了紫笛的房间。
华灯初上,敞开的窗外是黑暗中闪着点点光辉。
进藤仰躺在床上,手抓着手机,无聊地摆弄着。
刚洗完澡一身轻松,进藤翻着通话记录,不经意看到昨晚的几个电话。
原来昨天,还真是我给塔矢打的电话。
回家后,进藤在美津子的念叨中,终于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他跟塔矢分别之后,跟和谷、伊角,还有几个要好的院生一起享受胜利大餐去了。
吃大餐怎么能少得了酒呢?进藤依稀记得,自己在和谷的挑衅和赢棋的兴奋下,多喝了几杯,于是就……悲剧了。
可惜啊,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之后迷迷糊糊地,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印象…最后的印象,好像是灯火阑珊中的那抹微笑,温暖而伤感。
那是佐为吗,还是说,是塔矢?
可是塔矢…他是那种因为一个电话就会来的人吗?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
我打电话给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吧?!
进藤看着这几个通话记录,脸突然红了。要是当时录了音就好了,现在还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可一想到万一自己口不择言……好羞耻。
塔矢他今天上午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应该没说漏嘴吧。
啊啊啊,不想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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