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未形,寻常外力难于撼动,吾亦不敢妄动极招,只恐伤到阵中之人,请教该如何破解?”
鷇音子听他一片情真意切,终于还是据实已告:“《淮南子》曾有云‘古未有天地之时,唯象无形,窈窈冥冥,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
古陵逝烟随即会意:“只要有这‘二神’,便可冲开阵法?”
“正是。二神即为阴阳创世之神,而说到创世,自然可知二神一为盘古、一为女娲。上古神祇固不可寻,但他们尚有宝具留存世间……”鷇音子说着看了他一眼,少顷,又朝桌案上摆放的那柄沉沉古剑投去淡然的一眼。
大宗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通体黢黑的剑鞘仿佛吸附了一切光亮与色彩。
“吾听闻,这柄昆吾正是盘古氏第八代先人以自身尾椎所造,曾为周穆王的佩剑,乃天下兵刃之祖。”[注1]
鷇音子离去许久,古陵逝烟耽于神思,并不相送。
殿中又陷入寂静。“吱呀”一声,严丝合缝的墙壁裂出一道缝隙,开阖之间闪出一个人影。
他与大宗师武学源出一脉,气息吐纳也步调一致,是以连鷇音子都未能察觉殿中还有一人在。
折扇在掌中捏得很紧,澹台无竹也不觉咯得疼痛,反复想了想才出言相问:“宗师的意思,是西宫还在?”
大宗师只是摩挲着昆吾,也不抬头,模棱两可答道:“吾也只是揣测。”顿了顿又道,“但总算让鷇音子吐出解方,烟都,咱们势在必行。”
澹台无竹望着他隔在烟幕后的侧脸,似乎棱角也柔化了一般:“还是该给宗师道贺。事不宜迟,宗师以为我们何时,回返烟都?”经过了这许多年,当有一天他终于可以将这四个字宣之于口,竟会带上颤音。
古陵逝烟微微仰面深深吸气,冷冷开口道:“逆海崇帆传来消息,三十万生魂的赦天大祭就快举行,到时必成众所瞩目的是非之地,正是咱们绝好的时机。”
秋深,说剑亭一带尽是苍松翠柏,倒也不见落花凋零的颓败。亭下曲水鸣溅,亭中人一枕西风,睡容闲适,丝毫不见往日的尖酸犀利,看着让人忽就涌上一股无名之火。
“喀喇”一声,折扇已开,杀伐之风喷薄而出,其人踏步一跃,机巧如离弦之箭,一道惨绿的长霓笔直向亭中刺去。
痕千古一瞬惊醒,捞住朱漆柱子一个回环,人往亭外飞掠,团龙纹大氅鼓起、露出猩红的一角。
“澹台无竹、你?!”他厉声喝道,话语间已是险险避开数招。
雪色的扇面盘盘而转,像个活物似地一通穷追猛打,痕千古犹带着伤,不复平日里的灵活,陡然足下一跌,身法全无。对手捞着这须臾之机,翻腕一拧,凶险的锋芒正抵上痕千古耳下动脉。
痕千古只听他气息紊乱,双目微赤,急道:“你发什麽疯?”
澹台无竹咬着牙槽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脑中翻江倒海了一阵,手一抖,才撤了兵器,恨道:“昨日疏楼龙宿来此欲对大宗师不利,你人在何处?若不是我手下留心来报,赶到及时……你竟还有心情……”
痕千古照旧微扬着下颌,面色有刹那的绷紧,却又慢慢放松:“亏你身为影卫,一招一式皆受大宗师亲传,心性城府却是差之千里。这么多年,宗师行事何曾漏算一星半点,他既然独自应敌,必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为何不效仿当年旧事、弃卒保帅?西宫吊影他尚且可以舍弃,何况你我?”
他语调一如既往的慵闲,拖慢了,一句一句说给澹台无竹,听者反应过来昨日古陵逝烟对他说的话,心志也有些拿捏不定:怎么反倒是他冤枉了痕千古似的?“但护卫烟都本就是你的分内之责,到头来居然被主上锁在棋局之中,眼睁睁看着他涉险,未免可笑!”
痕千古复又倚在亭中,闻言禁不住掩唇嗤笑一声:“否则该如何?吾绝非疏楼龙宿对手,勉强出阵,折损的是烟都的脸面。还是你当真以为,大宗师这是体恤下属伤情么?”
澹台无竹呆愣当场。
——他总是活得太清醒,必得白日纵酒,强迫自己醉了,好钝去现实的芒与刺。
而澹台无竹却永远都是昏茫的,隔着虚设的珠帘看人看事,什么都在闪光,什么都是好的。
不得不说,好一对难兄难弟。
澹台无竹一时气恼,又展开了扇面“夸嚓夸嚓”发狠地摇着。长发乱舞间斜眼瞥见痕千古腰间垂挂的墨玉,紫色流苏拖在地上,“方才我听宗师的口气,似乎西宫吊影多半未死,现下宗师已从鷇音子处获知了解封之法,不日西宫吊影就要重新掌权,你竟还佩着这令牌招摇!”
“吾只当你要说什么。”痕千古微微扭了个身,细指搭在支起的膝头,“西宫吊影的生死,老头子其实并无十足把握,说不准他早已灰飞烟灭,倒落得他空欢喜一场,吾又何须杞人忧天?”
澹台无竹眉头一锁:“千宫一向谨慎,怎不明白事无绝对的道理,真要等人回来,再舍了这张老脸去争么?”
“哦……那就更不用还回去了……”痕千古故意吓他,漫不经心地理顺了斜坠的玉佩穗子,道,“若来日他真的脱阵而出,大概就要受封‘陵’位了吧,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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